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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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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呢?”谢纾低下头,用吻回答了她这个问题。明仪闭上眼,裙摆擦过塌边发出窸窣响声,靠枕被两人压出深深褶皱。正是春浓时节,阵风扫落窗前新生的花与叶发出簌簌响声,淹没了内室唇瓣相接时的啧啧响动。谢纾在彼此沉醉前,松开了明仪。他额头抵着她的,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抱歉,京郊军营尚有些事未处理完。”“你我来日方长。”明仪缓着气,一双发潮泛红的眼睛直直望向他,眉心紧紧蹙起。又是来日方长。明仪心中有气暗骂:知道要“来日方长”,你亲什么亲,还亲这么卖力?要不要脸?明仪正气着,谢纾却看着她笑了声。“我会记得来取我的好处。”明仪:“……”你还想有好处?做梦吧!许是为了日后的好处着想,谢纾临走前极大方地将自己随身玉令给了她。“往后你想要什么,不必再支会我。”类似于圣旨代表着圣意,这个玉令代表了谢纾的意思,能随意调度支取他的物件银钱。明仪自不会同他客气,他敢给她就敢收。收下之后,也丝毫没有手软,把对“来日方长”的气撒在了银钱上。把什么翠宝斋、云胭阁、锦绣楼统统命人扫了个遍。当然对谢纾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金银财帛之类的阿堵之物从来都是入不了他眼的。夜渐深,云莺将这些新进的绫罗绸缎、金银珠钗都好生摆放妥当,紧接着进卧房伺候明仪就寝。她见明仪坐在雕花白玉铜镜前,神色茫然似有心事,便问:“殿下可是在为摄政王走了而烦心?”说着走上前,边替明仪卸发间钗鬟,便将自己今日所得见闻告知明仪。“听闻摄政王近日忙于军务,自顾不暇,可一听说殿下想见他,便赶回来了,就是为着来见您一面。”“我明白他的难处。”明仪望着镜中的自己,“我倒不是为了他,只是在想下个月马球赛的事。”三年前那场马球赛,她之所以会那么不开怀,不光是为着谢纾的缘故,更是因为自己。因着从前摔马之故,明仪一直不敢再骑马。崔书窈那话也说得的确没错,大周先祖在马背上打的天下,身为其后人竟连马都不敢骑,实在说不过去。若是自个儿立不起来,别人自也不会拿你当回事。她不想让崔书窈以此为借口,嘲笑她一辈子。明仪望向窗外夜色半盈的月亮。马球赛在下个月,时间有些赶,要想骑着马上赛场比拼自是不大可能的。不过可以试着克服一二,先从不怕骑马开始。*姜菱得知明仪想要克服怕骑马一事后,自告奋勇来了宜园,表示她有办法帮明仪。“惧马本是心病,心病自需心药医。这事急不得,需得由浅入深缓步渐进。”姜菱说得一本正经。明仪愣愣的,问道:“怎么个由浅入深法?”“若要你现下立刻去马场试骑定是不行的。”姜菱道,“不若先从克服

内心对马的抗拒开始。”明仪:“怎么个克服法?”只见姜菱从身旁婢女处取来一只箱笼,打开箱子,从里头取出一幅画来。将画铺展开来,赫然是一副万马奔腾于草原之上的赛马图。“前朝名相沈思谦的《赛马图》,你将此画挂于床头,每日一睁开眼便能瞧见万马奔腾的景象。”明仪:“……”紧接着,姜菱从箱笼里取出一副碗筷。“这是彩绘御马汝窑白瓷碗和白玉镶金雕马筷,你每日用膳时都能对着马。”明仪:“……”这还不够,姜菱又从箱笼里取出一面团扇。“这是翠玉柄缂丝绢扇,上头用缂丝细细勾勒出汗血宝马的神韵与姿态,你用这扇子做装饰,平日抬头低头都能瞧见马。”明仪:“……”姜菱总结道:“如此这般时时刻刻对着马,习惯于它的存在,便能慢慢消除对它的恐惧。”明仪瞧着四周随处可见的“马”,一阵头晕眼花。她觉得自己如今不是惧马,是晕马!*京郊军营,东侧主营帐内。谢纾刚处理完手头一堆军务,乘风快步走进帐来,递上一张帖子。“禀王爷,回纥小可汗在映月湖画舫设宴,邀您前去一叙,品一品他特意从回纥带来的葡萄美酒。”三年前回纥小可汗未求得长公主,抱憾离去。此番再次来访大邺,刚在礼宾院安顿好,便急着邀摄政王过去一叙,恐来者不善。与其说这帖子是请帖倒更像是情敌投来的“战书”。谢纾接过帖子扫了眼:“知道了。”乘风见自家主子一副淡然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多话。他禀完事正欲走,却听谢纾忽问了句:“近日宜园那可好?”乘风最近学聪明了,知道谢纾问宜园就是问长公主的意思,便道:“长公主很好,近来也没问起过您,您放心。”谢纾:“……”*碧水湖畔,水波潺潺,画舫之上,歌舞声声。皇家画舫内,一高大壮硕的男子的男子坐于上宾席,肤色近于古铜色,高鼻梁,眼眶深邃,那一汪碧绿清澈的眼眸似盛着草原上洒落的阳光,区别于中原人的长相。一头辫子,额上配着黄金环,黄金环上镶满了昂贵少见的绿松石、红玛瑙,显示出其不凡的身份。这是阿曼第二次来访大周。身旁鸿胪寺官员朝上宾席上的男子问道:“小可汗可还满意今日的歌舞?”阿曼靠在椅子上未作声。阿曼素来推崇中原文化,对中原歌舞也极喜爱。只不过此刻看着在台子上挥袖起舞的美人,却有种提不起劲的感觉。非是舞姿不好,亦不是美人不美。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自三年前一睹长公主芳容后,他的心便深深陷落。纵使求娶不能,却依旧难忘那抹动人之色。高贵优雅、美艳骄矜,和草原上那些粗犷的女子全然不同。*谢纾到画舫之时,阿曼正举着银制杯盏饮酒。见人过来,画舫上众大臣齐齐向谢纾行礼:“参见摄政

王。”阿曼亦起身上前向谢纾行了一礼,致以诚挚问候。阿曼对谢纾此人的看法十分复杂。他自然是十分敬佩大周摄政王的,对其政见手腕亦十分赞赏。亦觉得除他之外,世上也只有谢纾这般出色之人,可堪配得上他心中的公主。他们草原人光明磊落,没那等子染指他人之妻的下作心思。不过这不代表着他对谢纾丝毫没有妒意。阿曼从酒壶里倒了杯酒递给谢纾,道:“此乃小王特意从回纥带来的美酒,还请摄政王一品。”画舫内气氛陡然一滞。这杯中酒乃是回纥葡萄名酿,酒名为“长相思”。在场众人心知肚明,能让回纥小可汗多年来牵肠挂肚之人只有长公主。回纥小可汗让摄政王品他的“长相思”。这多少让众人感到火花四溅。谢纾只垂眸望了眼阿曼递来的酒,也不接过,只轻飘飘地把酒打了回去,道:“近来斋戒,这酒小可汗还是留着自己慢品。”这话颇有种“你的三年,我心疼,你的苦涩,你自品”的意思。阿曼嘴角抽了抽,只好放下酒盏。谢纾单刀直入地问:“不知今日小可汗请某前来,所谓何事?”阿曼朝外头望了眼:“今日春光朗朗,素闻摄政王精于骑术,小王不才,自问论骑术不输任何人,不知摄政王可有兴致与小王较量一二,去马场赛上一局?”情场失意,马场总该得意了吧。“可。”谢纾应声道。*却说明仪那头,在“晕”了几日马后,终于鼓起勇气和姜菱一道去了京郊皇家马场试骑。宽阔广袤的马场一望无际。马奴牵着一匹枣红骏马过来。姜菱告诉明仪:“这匹枣红骏马名叫双耳,乃是整个马场最温顺听话爱与人亲近的马,自入皇家马场以来,从未出过乱子。殿下尽可放心试骑。”明仪望着马奴牵来的双耳,僵硬地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姜菱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明仪的肩,给了她一个“你可以”的眼神。明仪颤颤地牵过马绳。双耳乖顺地随明仪牵着,它似乎异常喜欢美人,很喜欢同明仪亲近。明仪渐渐放松了下来,牵着双耳来到马场中央,可却还是不敢抬脚去踩马鞍上的踏脚。远处姜菱正为明仪打气。明仪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抬脚去踩,刚踩到踏板上,不知为何脸上忽传来一阵濡湿温软之感。她惊异地睁开眼,看见双耳伸着它的马舌头,在她脸蛋上舔了舔。这是双耳想同明仪亲近示好的意思,可从未有过如斯经历的明仪却被吓了一个激灵,脚下“噗嗤”一滑,本来踩在踏板上的脚,直直滑了下去,重重踢到了马蹄上。明仪:“……”双耳悲嘶一声,响彻整个马场,眼见着就要失控。明仪怔了一瞬,忽然间脑中划过多年前,惊了马从马上摔下来的场景,一时慌了手脚,提起裙摆就跑。*谢纾随阿曼来到皇家马场时,看到的便是明仪在前边跑得气喘吁吁毫无

仪态可言,珠钗掉了一地披头散发,双耳在后边追得起劲,姜菱和马奴正朝马场中心而去,打算阻止这一“惨”状的混乱场景。身旁的阿曼眉心深皱:“怎有个疯疯癫癫的女子被马追着跑?”而且那个疯妇还莫名其妙朝他们方向跑来,边跑边哭喊着:“夫君,救命!”片刻后,阿曼终于看清了那名疯妇的脸。啊,没错。是他高贵优雅、美艳骄矜的小公主。那一瞬间,阿曼觉得春风吹在身上格外的冷,心里“嘎嘣”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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