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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的小娘子 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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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这事的走向有些超出玉引的打算,但至少也不算坏。

不过此时还是让她心里有些乱,越想越觉得,自己差点就做了桩恶事。

尤则旭挺优秀的一个人,让她几句话说得担惊受怕成那样。这其实并不是她想看到的,确实是她做错了。

玉引便在卧房里闷了一下午,明婧坐在旁边跟她咿咿呀呀地瞎念叨都没让她提起劲儿。用过晚膳后夕珍来了,说了几句之后,夕珍就喃喃地埋怨她:“姑母您……不想让我嫁,我就不嫁呗,何必让他那么难受?”

玉引微滞,没多为自己解释,只问她:“他伤得很厉害?”

夕珍眉心紧锁着,点了点头:“我没去看,但阿礼去了。阿礼回来后说直哭,说他手指上划得一道一道的,全是血,最深的地方能瞧见筋骨……”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坐在玉引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又道:“我知道您不喜欢尤侧妃,我也不喜欢,她最讨厌了。可尤则旭跟她不一样……他是个挺好的人。”

玉引睇着她:“你喜欢他?”

“……也没有。”夕珍摇头,“我没喜欢他,但也不讨厌。我从没想过嫁给他,还觉得他和端柔公主若能成也挺好的。今天一听说这事儿吧,我也……”

她撇撇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就是压根没想过这事儿,您知道我感觉吗?”

玉引点头:“知道。”

她也是压根没想过这事。哦,她在王府里当正妃,尤家的女儿当着侧妃,俩人七八年了一直不对付,然后尤氏的侄子喜欢她的侄女……谁没事想这个啊?

“但这事你想怎么办?”她揽过夕珍,拍了拍她的肩头,“你说说你的想法,姑母听你的。”

“我觉得……随缘吧。”夕珍说着叹气,“唉,我日后肯定会多注意他一点,如果喜欢,那就是喜欢了。如果还是不喜欢,那就是真的不喜欢。”

她这个说法,好像压根就不是个办法,但其实也是个最好的办法。

从前她们都没在意过尤则旭,没什么情分可言是自然的。现下突然知道了,多在意一点、然后随着缘分走其实挺好。

夕珍靠在她怀里静了会儿,忽地抬头问她:“姑母,婚事我真的能自己做主吗?”

玉引一愣,她认真地又说:“我知道,您的婚事都没能自己做主,先帝一下旨,您就嫁进来了。在那之前,您跟姑父都没见过面。”

“嗯……是的。”玉引笑了笑,也承认,“所以我和你姑父能过得好,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至于你们……能有机会让你们自己做主,我会尽量帮你们办到的。”

她这么说,十三岁的夕珍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满脸都写着懵懂少女为□□所困的惆怅。

当日傍晚,尤家。

尤则旭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家,或者说,自上次被姑母逐出王府、又被家里拒之门外后,他就再没回来过。

他宁可睡在锦衣卫的镇抚司里凑合也不愿意回来,有时候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在较什么劲,似乎只是无端觉得这样很丢人而已。

这回会回来,是因为端柔公主的事情传开后,家里已往王府写了不下十封信,叫他回来。他想他也该回家瞧瞧了,毕竟担着锦衣卫的职,逢年过节大多不得空回家,也实在不孝顺。

进了府门,他就被母亲一把拥住:“则旭!”

母亲已不如他高,这么拥着他,头反是扎在他怀里。她声音颤抖着,激动得一再只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尤则旭一壁抚着她的后背,一壁向她身后几步外的人颔了颔首:“爹。”

“嗯。”父亲点了点头,“回来就好。上次你回来,我也不在。走,去跟你祖父问个安,上回那篇就翻过去吧。”

“是。”尤则旭应下,放开母亲,母亲这才注意到他缠着白练的手指,一把捉住:“你这是……近来不是一直在王府里?怎么还……”

“我自己习射弄伤的,跟王府没关系。”尤则旭噙着笑抽回手,口气轻松,“您别总担心我在王府过得不好。姑母是府里的侧妃、大公子的母亲,哪有人敢给我委屈受?”

——这话他能平静地说出来宽慰母亲,可实际上,说来自己却有点心寒。

王妃那是跟他不沾亲的人,又跟姑母是那样的关系,可王妃看他委屈了,都还赔了句不是、让他见谅。

而姑母那回打了他又把他赶走,他再回府,姑母一句软话都没用。

这也还罢了,他觉得姑母生气也有道理,他一个小辈,本来也不该想着长辈反过来向他道歉。可偏偏这回,端柔公主的事一夜间就弄得全家皆知、全家都在为这件喜事激动,若说不是姑母告诉家里的,他想不到还能有谁。

这让尤则旭突然觉得十分讽刺。他拿姑母当长辈敬着,但姑母拿没拿他当自家晚辈可说不好。她不来宽慰他或许并不是因为她还在生气,而是她根本不在意罢了。

但她在意他尚公主的事,所以立时三刻告诉了家里。

尤则旭硬生生地斩断了这念头,维持着笑意跟母亲说:“我先去向祖父问安,晚点再去陪您说话。”

“哎,好。”母亲连连点头应下。彼时尤则旭可没想到,更让他心寒的还在后头。

“你说什么?”三五日后,玉引听赵成瑞禀完话,目瞪口呆,“你没弄错?他可得有大半年没回过家了,家里至于这样?”

“下奴绝没弄错,真是尤公子亲口说的。”赵成瑞说着都皱眉头,心下直说真没见过这么翻脸不认人的人家。

玉引便让他细说,赵成瑞就一五一十地将过程全说了。他说他昨儿个不当值,便和几个相熟的宦官出府逛了逛,这不是快中秋了吗?各家商号都有不少为中秋而设的礼,相干的、不相干的都爱趁这机会卖卖月饼螃蟹桂花酒之类的东西。

“下奴去前门的便宜坊走了一趟,想瞧瞧他们那儿进的螃蟹怎么样。那便宜坊斜对过儿是个药坊,下奴从便宜坊出来的时候,尤公子也刚巧从药坊出来。”

赵成瑞说着就抬手比划了个约莫一柞的长度:“尤公子脖子上添了条伤,得有这么长。下奴一想觉得他这几日在自家歇着,没为锦衣卫办差,这伤来的奇怪,就上去问了几句,问了几遍才问出来。”

他语中一顿,叹气:“尤公子说是为端柔公主的事和家中长辈争了一场,他祖父气急动的手,就不肯再说别的了。下奴瞧着像鞭伤,估摸着不止这一道。”

这尤家……有毛病吧?

玉引听他这么说都生气。怎么说呢,端柔公主的事于尤家来说确实是天大的惊喜——漫说尤家,就是对京里许多达官显贵家里来说,能尚主都是天大的惊喜。

可这事再惊喜,也不至于到这份儿上吧?

尤则旭回家后能说出什么来?绝不会是说端柔公主不好、言语间对端柔公主不敬,充其量就是说自己并不喜欢端柔公主,不想与她成婚罢了……这都能闹到动手?!

要让玉引看,她就觉得若她是尤家长辈,一定宁可尤则旭好好地当锦衣卫,也不让他尚公主。

本朝的爵位确是世袭罔替,但可从没听过驸马世袭的,这哪有在锦衣卫的实权好?就凭尤则旭现下这上进的劲头,日后大概怎么也能混到镇抚使。

这不比当个驸马闲吃俸禄强?

她皱眉摇摇头,问赵成瑞:“那他现在人住哪儿?会自己去买药,可见没住家里。”

“是没住家里。他说在那附近寻了个客栈,父母会照应他。但具体是哪家,他没告诉下奴。”赵成瑞道。

屋里的对话循循地往外传着。屏风那侧,阿祺气得小脸通红,提步就要往屋里走,被哥哥一把拽回来。

“别闹,别给嫡母妃添乱!”阿礼把他拖到外面,趴在窗下同样在偷听的阿祚阿祐也跑过来:“哥!”

“你们也听见啦?”阿礼眼睛一转,带着弟弟们就跑进了姐姐的屋子。

“阿礼?”正练字的和婧抬起头,夕珍夕瑶也看他们。

阿礼叉腰往屋子里一站:“我母妃家里欺负我表哥!姐你帮我不?”

“啊……?”和婧瞅瞅他,“怎么帮?你要去打架不成?”

“……打什么架啊!”阿礼被姐姐问得一阵气虚,又重新鼓足气继续叉腰挺胸,“姐,母妃不是说你也能管后宅的事吗?那你能调府里的侍卫不能?我带人去帮表哥理论就成了,不麻烦别人!”

“……”和婧觉得这事不靠谱,但看阿礼这么雄赳赳气昂昂,也没忍心灭他威风,就指阿祚,“他是世子,问他。”

她觉得阿祚这么个小屁孩一定会拒绝,结果没想到这个小屁孩走过去一拍大哥的肩头,特别讲义气:“行!我帮你!”

和婧:“……”

☆、第132章 撑腰

和婧见状当然想告诉玉引,于是阿礼软硬兼施地磨她,表示这种事他们自己解决就好,不用麻烦母妃。还说这并不会惹起什么不好的结果呀,他们悄悄把事情做了,尤家就不会欺负表哥了,也不会惊动到其他不相干的人,没有必要让母妃知道。

“你如果非要告诉母妃,我救不了表哥,就不理你了!”阿礼瞪眼道。

和婧想了想,没跟他硬争,但也添了个心眼,问他:“那我能告诉阿晟哥哥吗?”

“唔……”阿礼做沉思状纠结了一会儿,点头,“可以!但你不可以让他告诉母妃,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和婧:“……”

她突然好想揍阿礼!这动不动就拿不理人威胁人的是跟哪儿学的?但又不得不答应下来,承诺说决不让大人们知道。

正屋里,玉引思量再三,觉得这事必须得管。

她不懂尤家怎么能狠得下心这样对尤则旭,在她看来,就算她和尤氏间的矛盾再深,也无法否认尤则旭懂事上进。再说尤则旭今年十七,还没及冠,已经进了锦衣卫是不假,但搁许多人家,这年纪也还就是个孩子。

谁知道尤家长辈气急了打得有多狠?他自己在外熬着,万一出个好歹怎么办?

她必须把人找回来。尤家不管他,王府得管他。

但是,又不能闹得动静太大。前门那地方可是闹市区,从达官显贵到平头百姓在那里均有出没。她若派王府护军去,找到人是容易,但明天早上逸亲王府的纠葛就得被传得满城皆知——而且被传的绝不会只是事实,她身为正妃差人这样去搜侧妃家里的人,什么有的没的都能叫人编出来。

所以要管,还得管得谨慎。

玉引便叫了王东旭来,吩咐他说:“你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到前门那边的客栈找尤则旭去,别动静太大,私下打听就好。注意把衣服换了,若有好事者问是怎么回事,别搭理便是。”

王东旭应下,当日晚上就带人去了。但前门一带商号众多,找了一下午并无所获,他便先回了府,琢磨着第二天再去。

第二天晌午,几个孩子读完了书,就打算出府去给尤则旭撑腰!

阿礼跟玉引说,想大家一起出去玩玩,不会乱走,就是去景山逛逛。

景山本来就是供皇室宗亲玩乐的地方,玉引想了想便答应了。但他们到底年纪都偏小,她就嘱咐多带些侍从跟着,让奶娘们也尽数同往——这安排正合阿礼的意!

而几个女孩子则都说不去。夕珍夕瑶说要陪明婧玩,和婧说要去谢家向谢晟请教功课,兰婧性子一贯闷些,没说什么理由只说没兴趣,玉引也不好逼她。

几个男孩子就一道出了府,马车使了一段,阿礼便揭开帘子跟车夫说:“不去景山了,去我母妃的娘家!”

“吁——”车夫一勒马,扭过头看看他,“公子,您突然说去侧妃家里,咱没提前知会过那边,不合适吧!”

阿礼眼睛一转,很有气势地道:“那是我母妃家,我都觉得没事,你担心什么?你觉得他们会不让我进吗?”

车夫想想,这也是个理儿。便就此改了道,直奔尤侧妃家。

半个时辰后,尤家正在屋里打盹儿的门房小厮被咣咣咣地拍门声叫了起来。

这谁啊这?

他打个哈欠不太情愿地从屋里挪出来去开门,打开门后第一眼愣没见着人,视线下移才看见门口站着的五六岁的小男孩。

“你是谁啊?”小厮问道。

只见那衣着讲究的小男孩抬起头望着他就道:“我是逸亲王府的世子,要见你们家主事的人,叫他出来!”

“哎你……”小厮想说“你这小屁孩别胡闹”——这小娃娃当他傻吗?这么大点小孩,站在这儿就自称亲王世子,身边也没个大人带着,鬼才信呐!

可他一抬头又闭了口——几步外的街道上,华丽的马车停在那里,前后的护军、随从队列整齐,佩刀在阳光下明晃晃的,瘆人!

真是亲王世子……?

小厮心里犯了嘀咕,一琢磨,还是进去禀话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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