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 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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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眸中闪过坚毅之色,悠悠道,“伺候我更衣吧!”
奼紫、嫣红眸中闪过诧异之色,不敢辩驳,忙上前伺候顾嘉辰换上一身绛红湖绸大袖衫,抹上胭脂水粉,对镜绾了一个堕马髻。顾嘉辰揽着妆台上的六神铜镜自照,转头问道,“嫣红,你说我今儿美么?”
嫣红道,“大娘子自然是芳姿国色。”
“那,”顾嘉辰悠悠问道,“你说是我美,还是三妹妹美?”
“自然是大娘子美,”奼紫毫不犹豫道,“娘子体态雍容,艳压海棠,三娘子体弱年幼,尚看不出什么风华来。如何比的上大娘子您?”
顾嘉辰吃吃一笑,冰凉的指甲在奼紫光滑的脸蛋上滑动,“真是个会说话的!”扶着嫣红的手站起来,“走吧,咱们给三妹妹捧场去。”
松绿色的步障重重叠叠,美人鲜花绘在其上,花骨劲瘦,与院子中错落摆放的几株海棠花相映成趣。顾婉星一身鹅黄色的湖罗裳子,娇柔犹如早春的迎春花,如同蝴蝶穿花一般在花厅中穿行,盈盈招呼道,“姐姐们莫要拘束,若有事情,可以吩咐下人。”
游雅笑着应承,“知道了!”
顾嘉辰从外头步入馆门,望着花厅中开怀微笑的怡然自得的各家女客,一双美眸微微的眯了片刻,柔声扬道,“三妹妹,你可在么?”
厅上的女客们被声音惊扰,静了下来,转头望着馆门前的顾嘉辰,不自禁的静默下来。当年延州之事,长安权贵少女多半听了一些,对于顾家这对姐妹之间的龃龉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顾令月回过头来,见顾嘉辰立在门外,目光登时幽暗。
顾嘉辰袅袅走到花厅上,福了福身笑道,“三妹妹,前些日子,愚姐这些日子,今日我是特意过来向妹妹诚心赔罪的,想来妹妹是个玲珑心肝的人儿,定不会怪愚姐吧?”风姿嫣然。
顾令月垂眸,她对顾嘉辰这样的一类人一直不喜,顾嘉辰就像是那一团绵絮里藏着的针,你仔细追究下去,她总是能够找到语言冠冕堂皇的为自己辩解,且她不担一丝责任,反倒显得你咄咄逼人;若不追究的话,她又能够将你恶心的紧。
“怎么会?”她浅浅道,面上淡漠的微笑犹如蒙了一层面具,“不过是打闹之言,莫非我在姐姐心中,竟是个心中计较的?”
“那就好,”顾嘉辰似是松了口气,盈盈笑道,“果然三妹妹是个心好的。”目光在堂上一扫,“今儿棠毓馆可真是热闹,妹妹是在办春宴吧,”凝了凝,“介意姐姐来参加么?”
顾令月垂眸,面上露出淡淡微笑,“大姐姐说笑了,妹妹既给大姐姐送了帖子,自然是欢迎大姐姐过来!”
顾嘉辰局促一笑,“那愚姐就领情了!”款款入内,在厅中的一张海棠藤凳上坐下。抬头环视了厅中说笑的众位少女一眼,笑着道,“今儿有劳,我家三妹妹体弱,这些日子多谢各位娘子照顾。今儿顾家办这场春宴,我这个做姐姐的代替妹妹谢过各位娘子了!”端着姐姐的架子,竟是一揽子便将这春宴的筹备给拢了一半到自己身上去了。面上笑容真挚,半分也不违和。
游雅等人不禁侧目去看,见顾嘉辰面上笑容端妍,不由无语,别开头去。
顾嘉辰遭了冷落,也不觉尴尬,坐在厅中笑意盈盈。廷中海棠花开的碗口大,有着各色花泽,花相反复,艳丽灼灼。众人见了,不由交口称赞。“这几株海棠花开的倒真好,和棠毓馆的馆名相映成趣呢!”
“司娘子真是好眼光,”顾嘉辰一笑,信步走到厅阶海棠花畔,介绍道,“这几盆海棠花可都是三妹妹前往惜园向玉真公主借来的,都是花中珍品。司娘子刚刚赞的这盆变色海棠,共有三个颜色,早晨是乳白色,正午阳光正射的时候是深红色,到了傍晚又变成浅红色,神奇非常。据说是公主十年前在华山修道之时,在华山深处一处险峻山谷中发现,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方移植回长安。”又走了右手侧,指着另一盆吊钟海棠,“这盆吊钟海棠更是珍奇,所以海棠花苞都倒挂在枝头,形如吊钟,因此得名,乃是王乐丞重金所购,敬献给玉真公主。花色淡绯,缘缀点点红痕,稀奇之处,当真可堪称天下仅有!”
众人静默片刻,瞧着顾嘉辰信手由之,竟是立在顾令月的棠毓馆中,对着春宴上的女客介绍起廷中几盆海棠花的来历。
“三妹妹,”顾嘉辰转首望着顾令月,盈盈笑道,“我说的没错吧?”她声音甜美,介绍的也颇为生动,一款唱念做打的样子,表现出和顾令月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程绾绾干巴巴笑道,“原来这些海棠花还有这么大来头啊!”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觑着顾令月,弄不准顾氏姐妹之间的关系。
不怪她一时迷糊,其实当年旧事模糊,毕竟顾嘉辰和顾令月有姐妹之亲,许是当真捐献前仇,做了一对相亲相爱的姐妹——今日赴宴的闺秀皆是顾令月的交好朋友,自然是依着顾令月的态度对待顾嘉辰,此时拿捏不准,便瞥着眼睛瞧着顾令月。
顾令月凝眸半响,唇角泛起微微笑意,上前一步,牵着顾婉星的手,笑着向众人介绍道,“各位姐姐,这个是我的二姐姐,芳名唤作婉星。”
刚刚宴会开始的时候已经相互介绍过。宴上众人已然知道顾婉星的身份。顾令月却当着众人的面再次介绍顾婉星。众人便都清楚了顾令月的意思。顾家的这一对堂姐妹,顾令月更亲近的是二房的顾二娘子,而非同父的顾大娘子了!纷纷与顾婉星示好,笑着道,“原来是顾二娘子呀!”
“婉星,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徐珍笑着道,问顾婉星道,“顾二妹妹,你出生的时候是晚上么?”
顾婉星自来是小家碧玉,何曾被这么多个大周贵女注目过,一张脸登时泛红,闻言腼腆一笑,“是的!我出生的时候是子时,天上一丝云都没有,我阿爷瞧着当时星空十分美丽,便给我取名字叫做婉星。”
“徐表姐,你可不许欺负我二姐姐。”顾令月笑着道,“你别瞧着我二姐姐腼腆,其实她性子很好,人也孝顺哩,我十分喜欢哩!”
徐珍闻言不由更细,盈盈笑道,“我挺喜欢顾二娘子的纯真烂漫,每年初夏十分我会在渭水别院开赏荷宴。顾二娘子可有兴趣前往?”
顾婉星怔了怔,登时雪白的脸庞便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急急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也难怪顾婉星这般兴奋。这些年,韩国公府因着顾鸣当年旧事之故见恶于皇室。顾婉星家世寥落,性子也不过平常,平日里难得得得长安贵女看重。今日里却被高密公主的女儿徐娘子当众邀请参加赏荷宴。要知道,高密公主渭水别院的赏荷宴上可是有众位贵妇参加的,自己若是能得了一星二点儿的看重,日后的婚事也可能便有了着落。
她心中清明,知道自己今日出的风头,都是因着堂妹顾令月的缘故,不由得瞟了顾令月一眼,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福了福身,温婉笑着道,“其实三妹妹对我夸过了,我哪里有那么好,不过徐娘子的赏荷宴我是很想去的,到时候还请徐娘子多多照顾。”
“好说,说好。“徐珍笑着道。
一时间春宴欢声笑语,众人言笑晏晏,便都将顾嘉辰撇在一边。也难能顾嘉辰面皮够厚,到了这般田地,竟能一直坐在宴席上端着端庄的笑意,撑到了最后!
春宴散去,棠毓馆中座残茶冷,杯盘迭放。一众丫鬟精疲力竭,精神却处在奇异的亢奋中,“今儿个瞧着大娘子的脸色,心里可高兴呢!”
“可不是么?”瑟瑟笑着道,“最后大娘子离开的时候,脸都绿了!”
“咳。”身后传来陶姑姑的咳嗽声。陶姑姑走出来,瞪着叽叽喳喳的丫头们,绷着脸道,“主子的话是你们在背后能够议论的?还不住了嘴,好好做活。”
“姑姑,”慧云乖巧道,“奴婢等知错了!奴婢就是气不过,其实心里知道轻重,只稍稍说几句,在外头不会透了口风的!”
陶姑姑眼中露出一抹笑意,“好了,明个儿就要回公主府了!你们这些个孩子,要早早把行李收拾起来。”
提起即将要回阔别月余的公主府,众位大小丫头心里就有了一种如同要回家的冲动,俱都欢呼起来,“姑姑放心吧!”红玉笑着道,“奴婢这就麻利收拾行李,保管明儿一早准准的出现在府门前,绝不会误了出发的时辰。”
顾令月靠在窗前,透过棠毓馆的次间窗前,从撑开的支摘窗看着廷中错落摆放的海棠花,这些海棠花或秀致,或明艳,在枝头招摇春风,美艳蘼芜,少女心中却无雀跃欢喜之意,明丽的荔枝眸中盛着脆薄的伤感。
“小娘子,”莫凌云瞧着顾令月这般神色,心中酸楚,笑着劝道,“好容易将春宴应付过去了,你不高兴么?”
“高兴?”顾令月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那一日,秦老夫人来公主府接自己回府,将她抱在怀里痛哭,说这些年都想着自己,她为着自己能够平安归来,在佛前求了足足八年。她听着大母哭泣的声音,感受着大母望着自己慈爱的目光的慈爱,心中感动不已,总是觉得,便是阿爷不疼自己,大母对自己总是有几分慈爱的!
到了顾府后,大母面上的笑容依旧慈祥,对着自己的话语也是殷殷体谅,仿佛将自己疼到骨头里去了。她本该感激万分的,却不知怎的,却从大母身上渐渐感受到了几分晦涩之意。
疼爱这种东西,若是真心付出,总会让人感受到的!就如这一次春宴,大母若当真心中疼她,就该体谅到她的难处。这些日子,顾令月一直在等大母开口为自己解围。或是做主令顾嘉辰返还海棠花,或是想方设法为棠毓馆补上一批名品海棠。哪怕是再退一步,开口做主为棠毓馆改个名字,也便算的上是为自己这个孙女一片心意了!
可是,她等了又等,一直等到春宴将近,秦老夫人却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发话。
“小娘子,”莫凌云担忧的望着阿顾,“你这是怎么了?”
顾令月抬头望着莫凌云担忧的目光,一时之间心中伤感,投到莫凌云怀中,哭泣道,“姑姑,国公府中阿爷一点不疼我也就罢了,连大母似乎也没有真的把我放在心上,难道我就真的那么不讨人喜欢么?”
第99章 十七:杜鹃竹里鸣(之慈恩)
小小的少女本自十分聪慧,因着这些日子在顾家受到的冷遇,竟自有一些失常,不自信起来。
莫凌云瞧着怀中脆弱的少女,心中一阵心疼,拍打着少女后背劝道,“小娘子,你已经真的很好了。只是您自幼流落在外,和国公从未相处过,自然比不得从小在国公身边长大的大娘子,可是无论如何,你们总是嫡亲爷女,彼此间总是有感情的。”
阿顾年纪虽小,听得莫凌云的劝话,琉璃眸一瞬间点亮起来,“姑姑,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也是在阿爷身边长大的,阿爷渐渐也会喜欢我么?”
莫凌云心中微虚,可是看着少女惨淡中带着些许期待的眼神,不肯忍心,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国公是成年男子,小娘子小小年纪就走失,如今回来也已经有这么大了,国公就算心里疼,一时也放不下面子亲近小娘子。可是奴婢想您可是小娘子,小娘子向亲生爹娘讨好撒娇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顾令月的眸子轻轻浅浅,“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
“那……”顾令月沉思片刻,问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讨好阿爷呢?”
“这……”莫凌云犯难片刻,迟疑开口道,“老奴打听过了,国公最爱用的是紫龙糕。小娘子倒不若亲手做个糕点,捧着送到国公面前,国公知道是您为他做的,一定会很高兴的!”
顾令月听了这话,心中沉吟。她纵然是再聪慧冷静,可是哪个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不是希望有着亲生爷娘的疼爱?当年知道延州旧事,对于阿爷的希望就渺茫下去,后来几次相见,更是将她渺茫的一点孺慕深深折腾下去,心底理智未始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多半的结果是失望,可是在没有彻底绝望的时候,总是想要自己再多尝试一点点,尝试一点点。
也许只是因着这一点点的努力,事情便会向好的方向好转呢?
她下定心神,抬起头道,“姑姑教我做紫龙糕吧!”
莫凌云见顾令月重新振作起来,心中高兴,面上堆叠笑容。“紫龙糕不难做,小娘子若有心,奴婢便可以教导你。”
小厨房红泥小炉炉膛中,熊熊的炉火将人的脸庞映衬出通红的色泽,莫姑姑和着盆中的的面团,教导顾令月,“紫龙糕是掺了紫米的面团制成的糕点,瞧着简单,但要做的口感劲道,加的紫米量,和米力度,煮烤时间都要关照到。”
她将盆中紫米面粉和好了,取出在砧板上使劲拍打,待到拍打的面团筋骨酥软,方动作娴熟的制成一块块的糕点,贴在炉膛上,由着炉火舔舐着湿濡的糕点。
“小娘子,”她回头朝顾令月鼓励一笑,“你要不要试试?”
顾令月仔细观摩了一遍莫姑姑的做糕手法,卷起衣袖,攘起一团面粉,在砧板上试着揉动起来。雪白的面粉掺了磨细的紫米粉,在顾令月的手下,渐渐的凝成团。陡然,泪滴从顾令月眸中一滴滴滴落,落在顾令月手下揉动的面条上。
“娘子,”莫姑姑吃惊的看着她,“您怎么了?”
顾令月眼圈发红噙着泪珠,“自我回来之后,阿娘对我百般疼爱,将我捧在掌心,可谓是一心扑在我身上,要什么给什么;阿爷却从来没有给我几分好脸色看。我什么东西没有亲手为阿娘做过,却要做糕点讨好阿爷的欢心。难道在我心里,一个从没有疼过我的阿爷竟是比将我疼入骨的阿娘强么?”
莫姑姑闻言怔住。她是丹阳公主身边旧人出身,见顾令月念着母亲,登时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欣慰,眼圈一红落下泪,“小娘子,”泪花中绽放出欢喜的微笑,“公主若是听到你这句心声,定是开心死了!”
顾令月急急回到后罩房,丫鬟们见着顾令月泛红的眼圈,登时大惊,迎上前去,“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要回公主府!”顾令月吩咐道,“你们把东西收拾出来,咱们立即就走。”
“现在?”金莺讶然,“娘子,咱们本就定好明儿个一早回去,如今天色已晚,外头车马都没有备下,若要回去,怕很是麻烦,若没有要紧的事情,还是等明日再走吧!”
“我不管!”阿顾抬头望着金莺,坚持道,“我就要立,刻,回,去!”
她的神色坚持异常,金莺低下头去,不敢再拦,低头应道,“是。”
棠毓馆中一阵兵荒马乱,车马行李好一阵子才安置好。一辆青帷布马车从韩国公府侧门驶出,一路朝着永兴坊直奔而去。
公主府门门前两只灯笼高高挂起,守门老贺头听见擂门声,探出头,见一队车马停在府门外。公主自阿顾离开身边后,度日寂寞,这一日早早早端静居歇下,听见外头传来动静,不由探出头问道,“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朱姑姑面上闪过一丝茫然之色,起身向外查看,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急脚步声,默莲从帘子外进来,面上带着喜色,“公主,小娘子回来了!”
“留娘?”公主愕然睁大眼睛。“这个时辰,留娘怎么从国公府回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急急起身,“不行,我出去看看。”
丹阳公主披上衣裳,匆匆赶到二门,正逢着顾令月从青帷布马车上下来,抬头见着母亲,眼圈陡然一红,“阿娘。”
“留儿,”公主张臂将阿顾抱在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猛的把顾令月上上下下看个清楚,“留儿,”担忧问道,“你没事吧?”
“阿娘,”顾令月笑靥如花,“我没事啊!”
“那就好,”公主放下心来,蹙起眉头,“那你怎么大晚上的忽然回来了?”眸子猛然染上一丝怒气,“可是在国公府受人欺负了?”
“没有事情就不能回来了么?”顾令月嘟起嘴唇,唇角笑容灿烂,猛的扑到公主怀中,柔声道,“阿娘,我想你了!”
公主怔了怔,顾令月小小的身子躺在她的怀中,一股温暖的热力透过少女的肌肤传出,将她的心熨帖的温暖无比,双手温柔的搭贴在女儿腰间,“为娘也想你呢!”
春苑摆设干爽舒适,案几之上纤尘不染,犹如主人的一个月离去从来不曾存在过。顾令月沐浴之后,换了一身素色燕裳。
红泥火炉膛中火焰烈烈燃烧,一名青衣丫鬟跪坐在灶后,持着柴禾加了把火,膛中火焰陡然热烈起来。紫砂钵在炉上嗡嗡作响,钵盖翻滚。陡然听得轮舆轧轧的声音从灶房外廊上传来,浑身一震,登时左右张望,似乎想要找一个地方将自己隐藏起来。
顾令月进了灶房,见着火炉前张皇失措的丫头,怔了一怔。
纨秋抬起头来,色泽黯淡的衣裳下面容温婉秀丽,恭敬跪在地上,“奴婢纨秋拜见小娘子。”
顾令月默然片刻,问道,“纨秋,你怎么在这儿?”
纨秋伏在地上,“……奴婢听说小娘子回来了,想着熬一鼎青头鸭羹。许是小娘子赶路饿了,想要用点东西。”她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曾经纤秾合度的身材已经瘦的只剩双手合握,两行清泪滑落在地上,“小娘子往国公府去了,春苑里人手清淡。奴婢惦记待了这么些时日的灶房,便想着凑着空儿过来看看。一时心动,便动了灶房的柴火,奴婢没有干其他的事情,还请小娘子莫要见怪!”
顾令月瞧着形容凄惨的纨秋,心中恻隐之意大起,静默片刻,问道,“你如今可知道错在何处?”
纨秋一怔,登时大喜,迭声道,“知道,知道,奴婢一时想岔,没真正将小娘子当做自己的主子。这方做了大错事。奴婢日后一定会牢记在心中,再也不会犯过错。”
顾令月唇角泛起微微笑意,她当日重罚纨秋,除了惩罚纨秋之外,也是为了在春苑立规矩,令苑中众人震慑。经了这些日子的冷待,想来纨秋已经吃够教训,瞧着纨秋恳切摸样,道,“你既明白过来,我便饶了你这一次!只是如今春苑里头,大丫头是没有你的份了,你若愿意回来,便做个二等丫头吧!”
纨秋露出了惊喜过度的神情,磕头在地上拜道,“奴婢多谢小娘子!”立起头来,凄然一笑,“奴婢自知罪大,如今能够回到春苑,重新侍奉小娘子的灶上伙食,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至于是几等的小丫头,又有什么关系?”
顾令月点了点头,一笑,“既然你重新回来,就开始干活吧,从教我怎么做饆饠开始!”
她随着公主娘亲生活了这么久,自然是知道公主的口味。公主爱吃面食,饆饠更是公主最爱的一道食品,既然想为阿娘做羹汤,自然便选择了饆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