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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金陵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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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嵇昀四人要去江南,东出徐州,入的是杨吴地界,沿途少不得饥餐渴饮,夜宿晓行,谨慎应对各路盘查,走了二十余天,方才到了杨吴西都——金陵。说这金陵,不是一般去处,自三国魏晋以来,端的是烟花烂漫之地,锦绣帝王之州。四人一路走来,所见俱是青山丽水,所闻不外人杰地灵,若非有正事挂念在心上,高低也要游走赏玩一段光阴。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因此行专为央请周德威出山辅佐,四人经过闹市时,大肆采买了一批礼物,雇人担了,寻着往茅山来。

毕竟江南光景,与黄河以北不同,前晌仍是晴空无云,午后却絮絮地飘起了雨来。嵇昀四人撑着伞走在前面,三五个挑着礼物的担夫穿着蓑衣跟在后面。进山的路原本难行,更加雨湿泥泞,于是行程缓慢。黄昏时分,众人到了一处山口,此时雨水渐停,担夫们将东西放下,却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

“客官休怪罪,再往前,路愈发蹩脚,尤其要穿过一道峡谷,我们本地人都叫之作‘丧灵沟’,那地方,只能白日赶路,不敢夜里行脚。”

野南浔道:“这是为何?”

“因为闹鬼,可厉害了。”

四人闻言,都有些惊怪。

担夫继续道:“几位是外地人,有所不知。那谷口外,山腰上曾立着一座佛寺,原也是祈命纳福的好去处,寺中有个灵檀法师,此间人都信他,灵验的很。”

阿芙道:“后来呢?”担夫道:“只在几年前,那法师无故造了害,身首被大卸八块,死状奇惨,一夜之间,庙里的沙弥们无一人脱幸。”

“全都死了?”

“都死光了,别说两条腿的人了,就连檐上的燕子,塘里的活鱼都遭了殃。”

“怎么说?”

“凶手杀了人不算,临了还放了一把大火,这附近的人家瞧见火光,赶过去救,待把火破熄了,你再瞧,房舍烧塌了十之八九。”

嵇昀道:“如此凶残,究竟是何人所为?”担夫叹口气,回答道:“若真查到凶手,倒也免了这个骇人的景状。”“怎么说?”“我听人讲,因为官府到底没有拿住真凶,灵檀法师和那几十位枉死的和尚,灵魂不肯安息,整日整晚地在那山谷中游荡,方圆五里,夜夜都能听到鬼哭声,附近人害怕,搬的搬,走的走,自此那儿便得了个‘丧灵沟’的名字。”嵇昀道:“你老兄只是听人说,可曾亲眼见过,亲耳听过?”担夫一怔,随后摇了摇头。

“客官若是不信,可问他们几个。”

嵇昀把目光转向其余的担夫,几人纷纷点头,也如这般说法,嵇昀暗自疑惑,心道鬼神之论虽是妄谈,但传闻未必空穴来风。野南浔听得担心,便对嵇昀道:“师父,既然当地人都这么说,还是先别过去了,不妨等待一晚,天亮了再赶路。”嵇昀往前后眺望过了,说道:“端的在此也不是落脚的地方,往后山路反正骑不得马,把东西放马背上驮着,让这几位老兄早些收工回家去吧。”野南浔听话,给几人提前结了工钱,辞谢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荒山野岭只剩了他们四个人、三匹马。

月落乌啼,云脚低垂,行路人走在高山密林里,周围少不得虫鸣鸟语,多的是怪精窸窣。

史建瑭越走越害怕,一只手紧紧拽着野南浔的裤子,生怕黑暗中跳出什么骇人的东西来,野南浔不胜其烦,正要牢骚几句,忽然,脚下一滑,冷不防摔了个跟头。史建瑭被他吓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任凭别人如何哄劝,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

野南浔看前面两山对出,中间一条峡谷,看样子,四人已到了当地人叫做“丧灵沟”的地方。

至此,太色太晚,山路晦暗艰难,几人只得找地方歇脚。荒山野岭之中,无甚好去处,苦于无处栖身时,阿芙借助月光,恍惚见到不远处有间房舍。

“你们看。”

嵇昀和野南浔打眼去看,确定是个有梁有墙的庇护之所,几人便赶了过去。可走近了才看清,眼前的原是一片断壁残垣,唯一没有倒塌的一间小屋也破败不堪,门扉和窗棂都已经朽坏烂掉,从破砖烂瓦中间尚能隐约认得出这里曾是一处庙宇。

嵇昀念起担夫的话,说道:“多半是那间被烧毁的佛寺。”阿芙和史建瑭听了这话,顿觉毛骨悚然,野南浔尽管在沙场上见惯了死伤,但想起本地关于闹鬼的传闻,还是不禁打了个寒战。

“师父,这里这么邪,我看咱们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嵇昀道:“那年在天龙山,我们不也装神扮鬼吓坏了庞师古么?我相信世间无鬼,鬼在人心。”于是不以为然,执意在此歇脚。

进到小屋,野南浔简单收拾过,四人就行李上坐了,和衣小憩。阿芙和史建瑭走地疲累,只一会儿便睡着了,嵇昀和野南浔各有所思,眼看到了半夜,都睡不着。

“师父,你怎么也不睡?”

“我在听外面的声音。”

“你是不是也担心这地方闹鬼?”

原来野南浔之所以睡不着,还是因为对有鬼的传闻挂心,话说到这儿,嵇昀便不去理会他。至于嵇昀的思绪,早飘回到若干年前一个类似的夜晚,当初遭遇王猛、霍赢的追杀,到了晚上便在一所荒山破庙里栖身,初担掌门之位,面对艰险前途,彼时的自己一样夜不能寐,但在那时,身边始终有萨迪娅陪伴,想起两人鬓角厮磨,相慰相依的曾经,在这个寂静潮湿的今夜,只感觉阵阵心痛。

经年往事如昨,可惜物是人非。

“嗷呜——”

正睡意朦胧间,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怪声,那声音凄厉哀怨,显然非禽非兽。

野南浔打了个激灵,他本就不踏实,又听到叫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师父你听见了吗?鬼叫声......”

嵇昀心里满是疑惑,寻思道:“此地了无人烟,难道真的有鬼?”考虑片刻,决定一探究竟。

“你看护好她们两个,我出去看看。”“师父,你小心点。”嵇昀起身出了小屋,循着声音来处走去,刚行了十几步,怪声却突然停了。

正疑惑时,怪声又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并非来自原先的方位,而是相距甚远。嵇昀抬高了声音,朝四周拱了手道:“行路人无处容身,暂借宝地歇息一夜,天明即走,无意冒犯,如有冲撞,还请各位见谅。”言罢又揖一礼。说来也怪,片刻后,那怪声竟果然停了。

嵇昀稍有安心,自思道:“抬手不打笑脸人,强主不欺谦卑客。休管是人是鬼,到底是通情达理的。”

于是转身要回。

“啊——”

突然,一阵更大的惨叫声从小屋传了出来。“不好!”嵇昀心下一惊,暗叫了一声,马不停蹄地往小屋奔去,只见屋内行李物品尚在,野南浔、阿芙三人却不见了。“野南浔——阿芙——”嵇昀连唤了几声,四周一片寂静,急忙赶出屋来,房前房后寻找,也不见有任何踪影。

正焦急时,不妨脚下踩中个什么玩意,既软会动,是个活物。

“上!”

嵇昀才刚惊觉,不期周围草丛里突然发一声喊,同时探出五六只挠钩套索,攀腰扯臂,连托带拽,嵇昀挣扎不过,整个被放倒,随后,四下里又悉悉索索地冒出十几个人来,一拥而上,把他活捉了去。

一路崎岖,几阵颠簸,天蒙蒙亮时,便到了地方。

嵇昀这时候才能看清,绑他的人个个有眼有鼻,粗衣俗帽,原非鬼魅,饶是一伙山匪喽啰的打扮。

嵇昀被喽啰们押进山寨,面前打眼立着一栋草厅,厅前钉着九只将军柱,依次缚着三个男女,分别是野南浔、阿芙和史建瑭。

“师父!”

三人见了嵇昀,都激动地喊叫,喽啰们一面呵斥,一面七手八脚把嵇昀按在柱子上,依样绑了。这事若搁在几年前,他只消将朱垠神功用上两分,便可轻松挣断绳索,可如今伤患害身,功法劲力早不可同日而语,刚刚暗中使了几分力气,不仅挣脱不得,反而激起胸中气血,翻腾汹涌,痛苦难当。

另一边,几个喽啰欢天喜地,忙里忙外,都开始架锅烧水,磨刀嚯嚯,一番情形看在眼里,嵇昀乃道:“各位好汉,我们几人虽是过路良民,但也曾混迹绿林,结识不少同道英雄,五镇盟主河朔大侠周德威是在下结义兄长,乾元住持丐帮长老是我的前辈师父,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有朋友,我等此行到此,原就是为了拜望我兄周德威,既然各位干的是剪径劫商的买卖,在下路资倒是备了一些,任由好汉拿去,只求留下我们几条性命,交个朋友。”

劫匪们听了不屑一顾,有人哈哈大笑,答道:“老子既然上山落草,端的就是无法无天,管你是天王老子的亲戚,也照杀不误!”话音刚落,另一人接茬说道:“这两个大的肉柴,待会刀磨好了,卸成几块,放盐瓮里阉了留着以后慢慢地吃,这俩小的肉生得细嫩,等水开了就破膛,先做一碗连心汤,给咱大哥嫂补补身子......”

史建瑭一听要被人开膛破肚,取心做汤,当场被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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