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回 倒生出真诚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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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赖子之于关红，原本只是想占点便宜，解解饥渴，不料这小女子，虽是孤身一人，却甚刚强，为人干净利落，又有绝技傍身，付赖子越看越喜欢，渐次里，把那一味的兽性淹住了，倒生出真诚的爱意。
关红回来，因喝了酒，双颊泛红，粉嘟嘟的厚嘴唇犹显性感。付赖子见了，满眼里堆了笑，早把刚刚被关红找人又打又骂的仇恨抛到爪哇国去了。过来就帮关红摆放那电动车。关红并不言语，只恨恨地瞪他一眼，就蹬蹬蹬上楼去了。
付赖子弄来一碗酸梅汤，小心翼翼地端上楼来，轻轻敲了敲关红的门，讪笑着道：“关红妹子，我给你准备了一碗酸梅汤，醒酒的，你喝。以前都是哥不好，我给你赔不是。这么的，这汤我给你搁门外，你自己端进去吧。”
言罢多时，屋内仍无动静，付赖子便下楼回自己屋里去了。
付赖子竖起耳机听楼上动静，实指望关红能将那碗酸梅汤端进去。一直盯到晚上12点，各家各户渐次熄了灯，他也眼皮打架，哈欠连连，上面仍无动静，便悻悻地洗洗睡了。
第二日，关红接到开锁电话，便骑上电动车出了门。付赖子早做好了准备，借了他三姑的小面包，悄悄跟在后面。
关红替人开了锁，收了150元钱，就要离开，又接到一个电话，关红边用本子记边打着电话，歪着头，远远里却看见付赖子坐在面包车驾驶室，探着头，瞇缝着眼正冲自己笑。关红也不理会，骑上电动车，往另一个客户家骑去。
这个小区叫鼎盛华府，保安把关红拦在门外，户主打电话好一番解释，才放关红进去。
关红记得清楚，七号楼一单元302室。关红到时，却见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人，正急得搓手跺脚，原来是个这家的小保姆，她买完东西回来，忽然记起自己并未将钥匙带在身上，而屋内的小少爷，一岁半，正在睡回笼觉，她是想借此空当，买点零食来吃。待急急赶回时，在天桥边看到了“红红开锁”的广告，便急急打了过去。她刚到家，关红也到了小区。
此时那小少爷似乎醒了，屋里听到过声响，但是并没听见哭声，小保姆暗暗着急。
关红看了看那门锁，说要收200，这种防盗锁难开，所以收费高。
小保姆也不言语，急道：“快点打开再讲，有小孩子关在屋里！”
关红答应一声，掏出工具，左掏右抠地弄了半天，小保姆急的直催，关红道：“告诉过你这锁难开，要是普通锁早打开了。”言罢把耳朵贴在门上，慢慢转动钢丝，咵哒一声响，门开了！
小保姆急火火地冲进屋去，一把抱起在地上抓熊娃娃玩具的小少爷，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此时方想起开锁的关红，慢慢走过来道：“多少钱？”
关红耐心地道：“200，你这个锁难度大，开锁前我就和你讲好的。”
小保姆：“我就一打工的，这个钱得我自己掏，给便宜点吧？”
关红：“既然这样，我给你按普通锁算，150元，给你优惠50！”
小保姆：“好勒，一等。”言罢转身进屋取钱。
眼见一早上就可以赚到三百元，关红便有些高兴，突又想到那老色鬼今天竟然跟着自己，不知打的什么算盘，心里又有些七上八下。
见那小保姆进屋取钱，关红便试图往楼下看，可是这里无法看到下面，除非进到屋里从窗户往下看，关红便有些难为情地说：“美女，我想看看楼下我朋友进来了没有，哪里可以看到外面？”
小保姆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关红让至里间卧房，从阳台往下望去，却见付赖子已将面包车停在楼下，他正蹲在草地上抽烟！
他可真是阴魂不散！关红有些害怕，就要给拖仓部打电话，又一想，他其实也没把我怎样，算了，看看再说吧。
关红下楼时，就见电梯左侧墙上有人用白色粉笔划了星号，知道这是有同门踩点，大概自己开锁的这家，必大有乾坤。关红新来，既不想占便宜，也不想惹麻烦，便若无其事地下楼去了。
付赖子见关红出来，乐呵呵站起来，小跑着上了自己的车，发动了车子，等那关红先走，他好跟着。
关红没了好气，不走了，怒气冲冲几步走到付赖子车前，喝道：“你下来！”
付赖子红了脸，别别扭扭地说：“我下，下来干么事？好，哎呀，那那那…我下来吧。”
关红：“你到底想干什么？今天咱们把话说清楚！”
付赖子：“没想干什么，就是，就是跟着…”
关红：“跟着我干什么？”
付赖子：“跟着，也不干什么，就是，就是保护你…”
关红：“我不用你保护，知道了吗？你离我越远我才越安全！”
付赖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荆城这地方，复杂呢，我不放心！”
关红：“无赖！你还真是名符其实，告诉你，你要再跟着，还叫人来揍你！”
关红说完不再理付赖子，骑上电动车走了。
付赖子并没有生气，仍然跟在关红后面，只是隔得远了，不像之前那么紧随了。
关红也只是那么说，她并不想再惊扰拖仓部。她也知道付赖子其实一直远远地跟着自己，但只要他没什么越轨举动，也只能由他去了。
又过了几日，合该有事，关红接了一个业务，骑着电动车火急火燎地出去，经过天汉大道十字路口的时候，一辆小轿车撞向护栏，侧翻地越过隔离带，滑出十几米远，正好到了关红所在的一侧，这车祸其实隔得还远，本来是没事的，但是，事情就是有那么凑巧，小轿车后视镜上的一块玻璃飞了出来，以子弹般的速度杂破了电动车的前胎！车子突然一爆前胎，加之关红紧张，车竞歪歪扭扭骑进了排水沟，关红扑地倒了，右腿在水泥面上磕青了，左手掌摩破一块皮，关红痛得眼泪都下来了。
正爬起来时，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道：“阿姨，你没有事吧？”
关红摇摇头，说：“没事。”抬头看时，原来是个中小学生，面容清秀，正伸手，想拉自己起来。关红顿时心头一暖，也忘了痛了。只说道：“小姑娘你真好！”
小姑娘道：“应该的。”
关红站起来，忍着痛，正使劲准备将电动车拉起来时，过来一人，急火火地道：“哎呀，我来我来。你急的什么，这下摔伤了吧！”关红一听便知是付赖子，也不理会，继续拉，却终是力量不足，没能一气拉起来。付赖子早挤到关红前面，一把就把电动车拉了起来。
就听付赖子道：“咦，小晴，你郎格儿没去上课？在这里搞么事？”
那小女孩道：“你管呢！”
付赖子：“你还反了天了！小心老子打你！”
那小女孩道：“还上个鬼的学！你看看那边是哪一个？”说着，眼泪滚了下来。
付赖子闻言，往车祸现场看去。非常惨烈，车上的二人，一男一女，女的在路对面，被甩出车外，只有一只脚上有鞋子，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下一滩血；男的半个身子挂在车外，往下滴着血。
付赖子竟没来得及将电动车的站架子打起来，就扔下车，跳过隔离带，往对面跑去。电动车又哗地一声倒了。
付赖子一下抱起趴在地上的女人，带着哭腔说：“你这是郎格儿搞的？你郎格儿搞的……你醒醒！啊呀…”
关红原本战战兢兢，血腥的场面令人恐惧，但因有熟人在场，便好了很多。又见付赖子那幅模样，一时忘了与他之间的嫌隙，过去帮忙。
110来了，120也来了，很不幸，二人早已死多时了。
经查，二人都是瘾君子，其中的男子正是荆城最大的毒贩子，那女人，便是他的情妇，也参与贩毒。二人吸毒过量，早上赶来送女儿上学的路上出现幻觉，快到目的地时，车开始加速，最后以220迈的速度撞上隔离带，自酿惨祸。
自从小晴妈出了车祸，付赖子似变了一个人，整日里都很深沉，也不再跟着关红，似乎从此偃旗息鼓了。关红并不在意。只是有一天，她发觉付赖子在送小晴上学，生了好奇心，便约付赖子上麦当劳聊一聊，不想付赖子却搓着手，讪笑着拒绝了。越是如此，关红便越想搞清楚，她灵机一动，上了小晴的学校门口去堵小晴。小晴也不生分，见了关红就道：“阿姨，你郎格儿来了，我的爸爸呢？”
关红一听，有些蒙，问道：“谁是你爸爸？”
小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关红一见，顿时醒悟，就这眼神，与那付赖子一点不差，早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原来别人是父女呢。
正说着呢，付赖子已经过来了，说：“今天路上堵了，晚来了几分钟。”
关红瞅着付赖子，道：“怎么着，一起上麦当劳聊聊去吧？”
付赖子却道：“妹子，还是改天吧，孩子还要做作业呢。”
小晴却叫起来：“好哦！麦当劳走起，爸爸，今天的作业不多。”
付赖子举起手就要打小晴，小晴赶忙躲到了关红的身后，还吐着舌头，道：“呃。”
付赖子：“没有良心的东西，你妈妈才死了几天，就蹦哒上了！”
关红：“你这就不对了，小孩子就该高高兴兴的，不能因为死了娘就不活了。”
付赖子：“我这教育孩子呢，你起什么哄？”
关红：“哪有你这么教育的，小晴，别理他，咱们去吃麦当劳！”言罢拉着小晴走了。
付赖子只好跟在后面。
麦当劳这种快餐，不知道小孩子为什么都无法抗拒，小晴吃得精精有味，关红也直吮手指头，付赖子却感觉泛泛，这大概是代沟吧。
小晴吃完了，背起书包说：“你们好好聊聊，我到那边去做作业，今天的作业多着呢，千万不要来打扰我！”
付赖子：“你这丫头，才刚还说今天作业不多，再说谎，我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小晴吐着舌头，说：“呃。”蹦跳着上一边做作业去了。
关红：“多懂事的闺女！我就是冲着小晴，才想找你聊的。今天才知道小晴原来是你的闺女。说说吧，付老师，究竟是怎么回事。”
付赖子：“哦嗬，你还知道我是老师？既然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关红：“说说嘛。”
付赖子：“又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有什么好说的？”
关红：“对自己的过去，你连讲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吗？也太不够爷们了，还不如我呢！”
付赖子：“哦嗬，还给我激将上了！我也没听你讲过自己的事啊，怎么还就不如你了？”
关红：“你先讲，完了，我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
付赖子：“这话呀，怎么讲呢，小孩子没娘，说起来那话可长。”
关红：“长就长讲，短就短讲，有什么关系。”
付赖子：“那好吧，我就给你讲一讲往事……”
付赖子，本名付兴林，勉强地上了个师专，毕业后，靠着亲戚，在小学当了一名教员。那时的他，血气方刚，一心想要在教育界闯出一点名堂，是个有抱负的青年。尽心思备课，尽全力管理学生，很快地就有了好评。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加上一米八的个头，找个漂亮妻子总还是具备条件的。这妻子果然漂亮，但漂亮女人也有漂亮女人的烦恼，爱虚荣，好攀比。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付赖子就被这漂亮妻子在人前比来比去，比得没了匀乎气。无非是你这么个教书匠，还比不上个打工妹、打工仔挣的多，与那些工厂小老板，业务员，更是没法比了，别人个人所得税也是你的工资的好多倍！教师不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吗？但在金钱面前，谁跟你讲灵魂？你灵魂再高尚，没了钱，便没有了魂，更没有了灵！付赖子也自着了急，整日里浮躁起来，备课，教学渐渐没了生气。学生不都是爱学习的，但总会有几个例外，有学生给家长告状，说付老师课讲的不好，有时候讲到一半走了神，有时候乱发脾气，有时候根本不讲课，让学生自己看书。家长总是望子成龙的，这姓付的老师，你想干什么，误人子弟么？那可不行！于是串联起来，找校长投诉。校长先安抚住众人，再来把付赖子骂了一通。这校长也不是旁人，正是那亲戚。对付旁人，或许还要讲究些方式方法，但对自家人，还是简单粗暴地一通骂，来的畅快。付赖子自知理亏，低头受着，也不敢犟。回得家来，那漂亮妻子又是风言风语，且不煮饭不烧茶，嗑着瓜子，喷着牢骚，付赖子终是忍无可忍，一个巴掌就扇了出去。漂亮妻子挨了这一巴掌，那可不得了，撒泼打滚，鬼哭狼嚎，大有拼命的架势。此后付赖子更感了无生趣，凄惶度日。恰在此时，有亲戚介绍，说可以在缅甸租地种香蕉，收入非常可观。付赖子做了详细的了解，漂亮妻子也不反对，于是找遍亲戚朋友，筹到了40万，满怀信心地奔赴缅甸。第一年弄了100亩地，竟然赚了10多万，于是付赖子把地扩大到了200亩，第二年竟然赚了80多万，还完了债，手头的资金经营二百亩地还有富裕，于是付赖子又把地扩大到了500亩。待到香蕉要套袋时，付赖子资金跟不上了，他又找那些亲戚朋友们来借，这次大家倒是痛快一些，付赖子借到九十多万。这一年，香蕉产量也高，质量也好，论理可以卖个好价钱。不幸却发生了，缅甸全境爆发战争，道路被地方武装控制，装好车的香蕉全拉不出去了，眼睁睁地看着全烂在了地里，原本可以赚300万的年境，结果却负债150多万。漂亮妻子也来过两次，后一次正是眼睁睁看着香蕉烂在地里的时候，她跟着痛哭了三天。哭也没用，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赚了钱，便想着赚更多的钱，于是赚钱，扩地，再赚钱，再扩地，然后俊哈，把全部的资金资源押上，一旦出现问题，便倾家荡产，一夜回到解放前，这是很多蕉农的共性，这也是人性。此后，付赖子再也无力翻身，缅甸后来不打仗了，联合国给了一笔款子给中国政府，鼓励中国蕉农去缅甸搞替代种植，付赖子却再也筹不到钱了。别说筹钱了，催债的就逼得人发疯，付赖子被逼急了，干脆耍起了无赖：要钱？没有！要命？你来拿！久而久之，大家直接叫他“付赖子”了。
漂亮妻子原本就受不了清贫，更何况现在的付赖子一身的债务，便离了婚，带着小晴跟一个老乡跑了。这个老乡却是她在去缅甸的路上认识的，原来是做大米生意的，有钱，后来又开展了毒品业务，更加有钱。
那漂亮妻子不喜欢别的（此处删去23字），二人便过到了一起。二人多奔波于云南、缅甸之间，将小晴寄养于其姥姥家，长时间见不到一面。付赖子自从妻子跟了别人，把旧房子卖20多万，抵了一部分债务，彻底灰了心，整日里东游西逛，不务正业。介绍他去缅甸种香蕉的三个姑，眼见着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多少有些自piooo责，将付赖子找来，给了将军楼的一间房子与他存身。付赖子有些钱时便找狐朋狗友来赌博摸牌，直到见到了关红，又有了重新振作的雄心，恰逢小晴妈遭遇车祸，又给了付赖子沉重一击，自觉今是而昨非，做人做事，要对得起天地良心，要当得起做个爷们的称号。正是因为自己不好，才害得小晴妈横死街头，而眼前的关红，比自己小了十几岁，自己凭什么去追她的，最终又能给她带来怎样的结局呢？还是不要作孽的好。
关红静听着付赖子的讲述，发觉此男口才真好，讲到伤心处，关红受了感染，眼圈也红了。付赖子见了，还只管道歉，说不该让自己的糟心事，惹得妹子伤心。关红却说不关他的事，催他快讲。
付赖子讲完了，抬头四周望望，又冲小晴方向道：“小晴，做完没有？”
小晴：“再等会！”
关红：“你着什么急呢？这不还早嘛。”
付赖子：“我是怕她在这里受干扰。”
关红：“咳，有什么关系！你今后怎么打算的呢，付老板？”
付赖子：“还老板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再回去教书是不可能了，找到合适的事情了，再去做吧。”
关红思忖半晌，说道：“我倒有个主意。”
付赖子：“说说看。”
关红：“你还去缅甸种香蕉，我帮你照顾小晴。”
付赖子一怔，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盯着关红，关红也正有些得意的看着他，付赖子看了好半天，最后苦笑着摇摇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萎在那里，喃喃地道：“不行啊。”
关红兴致正高，道：“怎么不行？”
付赖子：“没有资金啊，种香蕉投资大啊！”
关红：“咳，不就是钱吗？我来帮你试试！”说罢拿起手机给拖仓部拨了过去。
关红：“叔，我关红，您现在忙吗？我有个急事找您！还是那个付赖子，他，他……唉，喂，喂！”关红一看，自己的手机没电了。
付赖子：“我看还是算了吧，人家不了解情况，不可能给我投钱的。”
关红：“我叔可不是一般人，放心吧，准成！”
付赖子：“那要不你用我的手机打过去试试？”
关红：“我也记不住号啊，晚一些再说吧。”
付赖子送回小晴，再回到自己住的将军楼时，关红还没有回来，付赖子嘀咕一句：“电动车就是慢！”拿出钥匙开门，正准备进屋时，就见乌泱泱地来了一群大汉，为首的正是钱桩子，怒冲冲地直奔自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