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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竹篇) 摘花、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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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幽静的后山,今早却人声嘈杂。

清早山里寒气重。尤长安披了一件外衣,由屋内推门而出,顿然被眼前一幕惊住,几乎每株杏树底下都站了人,皆背着一个竹筐,正摘杏花。

“小祖宗,你醒啦!”曹况远远喊了一声,转头吩咐身旁两个家仆几句,随后一脸堆笑向尤长安走来。

尤长安不曾料到在这见到曹况。山路上有竹涣的人把守,他是如何进来的?

尤长安向远处眺望了一眼,山里聚集了不下百人,回身问曹况:“这些人都是你找来的?”

“不错,都是我从街上雇来摘花的!不出今日,定能摘完!竹氏的人便找不到理由逐你出门。”曹况自认为办了件极好的事。

尤长安先前还为摘花的事发愁,眼下曹况这法子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然而,她有些疑惑:“你怎知我会被逐出去?”

“我找人打听的!一个姓丁的竹氏弟子常到山下一家药铺买猫药,恰巧那店主我认识,便让他帮着探探口风!”

尤长安一听,心下立时明白,曹况提到的竹氏弟子应是丁净。

“小祖宗,你是因我才受罚,我心里始终有愧,一直想寻个机会弥补!”

从风回竹苑回去这几日,曹况想尽法子打探尤长安的境况,可竹氏弟子个个守口如瓶,不肯透露丝毫。直至昨晚,好不容易才从丁净那探到一点消息。

得知尤长安即将被撵逐出竹氏,曹况当下吩咐家仆到街上寻帮手,明日一早到风回竹苑后山摘杏花。

这片杏林乃是曹况的父亲曹祥栽种。曹家有一酒坊,专酿制杏花酒,用的正是这里的杏花。因此,今早上山时,在山路把守的那两个竹氏弟子见是曹况,自然不好拦他。

“一夜之间能找来这么些人,看来你在宛城的风评算不上差。”

“小祖宗见笑。这些人平日恨透了我,可一听到“钱”字,着急忙慌就跟来了。这天底下,谁会存心跟银子过不去!”曹况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顷刻间,他想起二娘柳氏。这几日,柳氏回娘家了。前些日子,成天看到她那副病怏怏的样子,曹况心烦意乱。如今柳氏不在,总算清静。

此番上山,曹况又带来几坛清厮酿。他叫来家仆擦净门前的石桌石凳,邀尤长安坐下,着手斟了两盏酒,和她一同喝。

“小祖宗,有件事我至今想不明白,你是如何知道时不羽身患奇疾,药方是酒?”曹况放下酒盏问道。据他所知,尤长安之前并不认识时不羽。可她为何对时不羽的事如此清楚?

尤长安不打算隐瞒,如实说道:“时不羽被古木他们救起时,身上揣了张药方,酒是药引子,从用药来看,并非一般疾病!”

曹况点点头:“原来如此。”

又吃过一盏酒后,曹况想起,那日在船上尤长安曾交代他的事。他环顾四周,而后凑近尤长安,压低声音道:“我找古木问过了,据他所言,并未收到你的信!”

尤长安一惊,握着酒盏的手顿住!这么说来,红绫果然被人截走了!不知落入何人手中?以后在风回竹苑要格外小心才是!

正在这时,忽而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这不是那日在街边的算命先生嘛?他怎会在这?”是一个丰腴妇人与一个纤瘦妇人在议论。纤瘦妇人是刘屠户的小娘子沈氏。二人一同望向尤长安,神情十分惊讶。

曹况闻声,不耐烦地朝家仆摆手。家仆会意,对两位妇人斥道:“哪来的算命先生?别偷懒,快些去摘花!”

家仆正要驱赶,尤长安起身制止,望向两位妇人,笑着招呼道:“原来是二位姐姐!”

“你认得我们?”两位妇人面面相觑。

“二位姐姐长得如此可人,自然认得!”

两位妇人脸上溢出笑容。丰腴妇人更是笑声朗朗,喜得合不拢嘴。

沈氏的嘴角动了动,好似想说什么,可瞅了曹况一眼,随即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而对尤长安说:“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尤长安随沈氏移步到一处没人的墙根下。

“公子,上回真是对不住!”沈氏欠了欠身,向尤长安道歉。

自刘屠户将尤长安错认成曹况,在街上闹了一番后,沈氏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几次路过算卦摊,想找机会道歉,却见那坐的是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而非先前的年轻男子。

若不是今日再见到沈氏,尤长安几乎忘了这事。

“姐姐找我就为此事?”

沈氏脸颊泛起一丝红润,有些忸怩不安:“其实还有一事,想拜托公子。”

“何事?”

沈氏瞧了瞧四遭,见没人过来,这才安心,拧着帕子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之前在街上找公子问的事,还请公子不要让我家丈夫知晓。他那人要面子,若是知道了,定要跟我急。”

见沈氏眉头紧锁,顾虑重重的模样,尤长安笑道:“姐姐多虑了,我与你家丈夫并无交集,又怎会告诉他。”

“公子有所不知,我家丈夫时常送肉到风回竹苑的厨房去。公子既然待在这,自然能见到他。”

尤长安听后,一口应承:“原来是这样。我不告诉他便是!”

“多谢公子!”沈氏稍稍舒展眉头,眼底却不经意间露出些许黯淡,叹了口气,声音极轻,似乎有心事。

“时公子!”尤长安忽闻身后有人唤了一声,回头看,是容景,旁边站着竹涣。

沈氏辞别尤长安,去找同来的丰腴妇人。

尤长安转身问候道:“竹涣、容景兄,二位难得有空闲来看我?”

方才一来,竹涣便瞧见尤长安和那位年轻妇人正谈笑,神情举止间露出些欢愉,心想他大抵是个轻佻放荡之人。

竹涣注视着尤长安道:“听闻后山来了客人,我们自然要来招待。”

尤长安早已料到,曹况如此大阵仗,定会引来竹涣。她用笑意掩饰道:“怎么好劳驾竹少主和容景兄,由我招待就行!”

“他们都是你找来的?”

“是我!”未等尤长安回答,曹况便抢先应了一句,咧着嘴走过来。

“又是你!”竹涣眉头一蹙,心中不快,“你忘了,那日在山下答应我的事?”

经这一问,曹况心头掠过一丝忐忑,忙解释道:“竹大哥,这次实在迫不得已。我家酒坊等着杏花酿酒,耽误不得,只好找些人手来帮忙。”

往年从不见曹况对摘花酿酒之事上心。今日之举,自然是为了尤长安。竹涣未戳穿他,默不作声。

见竹涣转身离开,容景忙辞别尤长安,跟上去,边走边自言自语:“时公子这次做得不妥,此事恐怕还需禀告宗主。”

“不用!”竹涣神情淡然。

“为何?少主不是要时公子离开风回竹苑么?”

“谁说我要他离开的?”

容景搔着头,心里不解,默想了一阵,恍然大悟道:“难道少主是有意试探时公子?”

竹涣笑而不语。

尽管如此,容景仍觉得困惑:“若是时公子真如少主所想那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留他在这,岂不是对竹氏不利?”

竹涣目视前方,缓缓道:“时不羽既然费尽心思待在风回竹苑,可见他有必须留下的缘由。要想知道缘由,最好的法子,就是将他留在身边,以探清底细。”

容景听罢,心里一叹。这时,身后传来喧闹声,紧接着有人惊嚷道:“死人啦!”

***

书房里,竹成章正端坐在书案边拆信。

这是松氏宗主松全孝叫人捎来的一封信。不久前,他曾来过信。前后不到半月,如今又让人捎来一封,他应是遇上要紧事了。

竹成章抖开信,正要看,忽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书房来,隐约感觉有不好的事。

一个竹氏弟子急步走进来,向竹成章禀告了一番。竹成章听罢,面上难掩惊色,立时将信塞回信封,站起身道:“走!去后山!”

后山北面围聚了一群人。众人早已无心摘花,纷纷望着一株倒在地上的杏树,惊恐万状,不敢靠近。

倒下的杏树横在地上,几乎连根拔起,树根裸露在外头,底下现出一个土坑,里面散出一股恶臭味。

地上躺着一具尸首,上面盖了一张竹席。尸首是在倒下的杏树底下发现的。

事发之前,有人正在摘花,一阵风拂来,杏树竟毫无征兆地倒了下来,吓得周围的人四处逃散。当中有人望见树根处有一土坑,里头露出一截衣裳,靠近扯了扯,发觉底下竟埋了一个人。那人吓得当场昏死过去,好半天才醒来。

竹涣用一块帕子掩住口鼻,掀开席子一角,蹲在地上查验。

事主是一位妇人,脑后有一处伤口,浸出的血迹乌黑,已经干透。另外,脖颈处横着一道长长的刀口。除此之外,周身不见其他明显伤痕。妇人身上穿的是上等锦缎,色泽仍艳丽,应是埋在这没几天。

“这不是柳氏么?”容景瞥见妇人的面容,神色突变。

“柳氏?”

“是曹祥曹老爷的妾室。那日我和韩师兄去曹家时,曾见过她……”

曹况正挤在人群里,开始不以为意,直至听到容景的话,惊骇不已:“二娘?”话音刚落,众人齐齐朝他望过来,互相议论。

曹况心下踌躇,走近尸首,低头一看,惊得张大了眼,果真是柳氏!他吓得两腿打颤,跌坐到地上,满目惊怕。两个家仆走过来将他搀起。

容景见竹成章已到后山,将发现尸首一事向他细禀。竹成章听到死者是柳氏,也极为震惊。随后看向众人,目光陡然落在其中一人身上,正是尤长安。

唐放听说后山出事,心想定和尤长安有关,赶来看热闹。他已站在一旁看了许久,见竹成章目光锁定尤长安,觉得眼下是个机会。

他扒开挡在前面的人,箭步奔到竹成章面前,敛容道:“不是弟子多口,这几日只时不羽一人住在后山,而且他身上藏有刀,此事恐怕与他脱不了干系!”

尤长安下意识将手移向腰间,摸那柄短刀,正在思索,容景已走到近前,向她要过短刀,呈给竹成章。

竹成章一见此刀,面色一沉。

唐放暗暗得意,又向竹成章禀道:“时不羽手臂有伤,弟子猜测,正是被那妇人所伤!”

方才竹涣查验过,柳氏的指甲缝里有皮屑和血渍,应是挣扎时抓伤了施害者。若是尤长安手臂上真有划伤,极有可能是她杀害柳氏。竹成章立即让容景查验她的伤口。

容景脚下略显沉重,走到尤长安面前,迟疑了一下,随后掀开她的袖子看,目光微微一颤,只见她的小臂上果然有几道浅浅的划痕。

众人见状,一片哗然。

“时公子,真是你?”这令容景有些难以置信。

竹成章更是愤怒。他万没想到竟有人胆敢在风回竹苑犯下这等事,将竹氏和他这个竹氏宗主置于何地!

“时不羽,证据确凿,你还什么可说的?”竹成章脸色铁青,双眼闪着严峻的光,几乎无人敢与他对视。

松瑶听闻后山发现尸首一具,急急拉着松逸上山。听到竹成章质问尤长安,松瑶不顾松逸的阻拦,冲到前头,道:“竹宗主,时不羽不是那种人,不会干出杀人埋尸的勾当。”她急得转过脸对尤长安道,“时不羽,你快跟竹宗主解释,此事不是你做的!”她摇着尤长安的手臂催促,可尤长安始终不说话。

唐放冷哼了一声,暗讽道:“他心虚,自然无话可说!”

松瑶恨恨地瞪着唐放:“时不羽到底与你有何冤仇,为何你三番两次诬陷他?”

“松瑶姑娘误会在下了,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他若是清白的,手臂的伤又从何而来?”

松瑶一时答不上来,不知所措。

松逸沉吟了一阵,忽而心下一动,想起那日尤长安冒雨去找玉佩,回来时袖子无缘无故破了。她的手臂莫不是那时划伤的?他疾步上前,向竹成章禀告此事。

竹成章闭眼听着,待他讲完,才睁开眼,凝视道:“此话当真?还是你有意包庇他?”

“弟子不敢,方才所言,绝无半点虚假。”

竹成章沉思了片刻,才点了一下头,量松逸不敢在他面前说谎。

唐放见竹成章被说服,心里急了,忙说:“一个妇人无端端怎会死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野,又偏偏是时不羽住进后山的这几日?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更像某人心肠歹毒,将其杀害。还请竹宗主明察!”

虽说唐放存有私心,但他的话并非全无道理。竹成章琢磨片刻,望向竹涣,语气缓和道:“此事你怎么看?”

竹涣瞥了尤长安一眼,才转回目光,答道:“柳氏并非死于时不羽的短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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