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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公主 第1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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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如此。”亚伯特停顿了一下,看着蓝色头发的青年,眼底的深意加重,“安瑟斯,你在帝都和宫中可有结怨?”

安瑟斯的眼皮一跳,抬起眼睑来。

他虽然身为皇子,但母亲早逝,没有势力庞大母族庇护,一直以来都是低调不过的存在,也不曾与任何权贵政要结下深仇大恨,便无非只有一种。

他沿着这样的思路想象下去,便觉得心惊起来。

波伦萨皇帝膝下四名子女,小公主乌蒂娜年纪尚小暂且不提,他的长姐娜塔莎公主在两年前出嫁,但婚姻生活看上去并不美满,尽管驸马阿修比凯特里安男爵为人谦和,温文尔雅,但并不得公主欢心,年轻的公主喜欢在自己的别墅里举办各种各样的沙龙派对,结交各界的精英,其中不乏军政两界的年轻新锐,更有人传说其中不少人已成为公主殿下的入幕之宾。当然这种说法缺乏证据,但就目前来看,虽然这位公主是先皇妃嫡出,但由于生母早逝,母族背负叛逆之名,加上男性的继承权优先于女性,并不太可能成为储君的候选。而同父异母的弟弟米亥鲁,母亲身份高贵,舅舅手握重兵,自小便聪颖骄傲,且城府极深,近年来在行政部亦大有作为,对于储位来说,是个极具竞争力的人选。

而他本人虽是皇帝的长子,但生母出身低微,更无强大的母族作为背后的支持,本人亦从未妄想过储君之位。但仔细想来,这些年来他投身军旅,出生入死,人气与威望与日俱增,想必也在无意之中成了某些人的阻碍了吧?

宫廷之中所有的阴谋算计,没有不是围绕鹰隼宫正殿之上的蔷薇玉座,而血缘恰恰便是皇室之中最不值钱的东西。

安瑟斯想到这里,苍冰色的眼底寒如冰雪。

“我会留意。”他道,“不过亚伯特,这种话还是不要随便说的好。”

妄言储君废立,被有心之人听到,便是其心可诛。

“不是你的话,我也懒得多嘴。”

亚伯特冷冷挑了下嘴角,安瑟斯抬头看他,只轻笑了一下。

而他金银妖瞳的友人神色不改,只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心照不宣一般,没在说什么,便转身出了帐篷,夜风在掀帘的一瞬间闯进来,深浓的暮色映入眼帘。

安瑟斯皇子在途中遇刺,尽管这一事件在当事人的授意下并未宣扬,但西防军的海因希里索罗公爵还是很快接到了消息。此时他刚刚率领自己的亲卫抵达目前西防军第四师团的驻地格里特行省省会弗里达市,接到暗谍传来的讯息时,似是有些出乎意料,皱着眉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查出是谁做的了吗?”

“没有。”副官安诺德停顿了片刻,低声道,“似乎殿下本人也不想这件事张扬。”

“米亥鲁那边呢?”海因希里的神色阴晴不定,“有什么动静没有?”

安诺德楞了片刻,方才明白他担心的所在:“根据我们的线报二皇子殿下那边并无动作,大人,要不要……”

海因希里摆了摆手,脸色却是放松了下来:“适当试探下便可,不要太明显了。”

不管安瑟斯是否是将来竞争储位有力对手,在这个贸然出手并且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暗下杀手,显然不合时宜的。

不过好在看起来,自己的外甥还没有冲动到这样的地步。

但既然如此,能够掌握皇子行踪并痛下狠手的,又会有谁呢?

西防军的军长眯起眼睛,望着帐外暮色四合的天空,默然了许久,方才回过头来将目光移向面前的沙盘。

“现在三省的局势如何?”

“目前叛军已经占领迦兰行省全境,以及希尔达行省、格里特行省近二十座城市,北疆军、西防两军控制了两省外围的城市和要道,形成合围之势。叛军总部驻扎在迦兰省会菲林顿市,首领是个叫做托斯特兰姆的中年男人,听说二十年前曾是前古格塞壬海军的少将,手下一大部分也是前海军的军官。”

“当年塞壬军在北疆军攻势下溃败,确实有一部分流亡入海,现在又卷土重来了吗?”海因希里低头,指尖轻轻叩击着沙盘的边缘,“现在克里斯多军长也该抵达希尔达行省前线了,安瑟斯殿下那里有进一步的举动了吗?”

“听说两天前殿下派出了使节前往菲林顿市进行交涉。”

“先礼后兵吗?”海因希里倒是不觉得意外,只轻笑了下,“也罢,姑且先看看我们这位殿下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西防军的军长神色平静,湖色的眸子波澜不惊,昏黄的灯下,只依稀能见嘴角一抹玩味的弧度,倏忽一下边隐没在黯淡的光影里。

作者有话要说:

顶着锅盖上来说,这次卡文卡的厉害了……

一卡文就想开新坑,虽然是新坑,好歹也是本篇的后传吧,请mina桑多多支持《荣光年代》

这里有了灵感就会来撒土的

第124章Chapter119遗臣

托斯特兰姆,现年四十八岁,据闻二十多年前北疆军横跨冰海湾从海上包抄古格塞壬海军的时候还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上校,在塞壬海军全线溃败之后,带领着自己麾下的部分舰队北上流亡。

这是亚伯特法透纳从希尔达行省的驻地启程之前掌握的仅有的资料。

或许是因为海上漂泊多年的缘故,这男人看上去比想象中的要苍老许多,冰海常年的风霜在古铜色的脸上刻下深深的轮廓,眼睛却显得异常深炯而锐利,仿佛海面上盘旋的猎隼,锁定猎物势在必得的阴狠。

即便是同样有过在风口浪尖出生入死的经历,亚伯特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还是下意识的略略挺了腰板。

“自从二十多年前狄蒂丝女皇‘无血开城’以来,帝国对于新领土,一直怀柔以待,昔日古格的民众视同帝国公民,皇帝陛下在帝国全境推行国政改革,废除贵族特权,减免赋税,修缮水利和公路,自问比起二十多年前丝佛札王族的统治来,有过而无不及。不想这次迦兰行省引发动乱使民众再度限于战乱,皇帝陛下深感痛心,因此派遣第一皇子安瑟斯亚格兰公爵前来处理此事。如果其中有什么误会的话,帝国希望能够妥善处理,使流血事件能够不再发生。”

作为帝国派出的负责前期交涉的使节,他的双脚正站在迦兰行省的省会菲林顿市的土地上,昔日帝国鹰旗飘扬的土地,如今却是风暴的中心,帝国年轻的海军少将不卑不吭得递上安瑟斯的亲笔书信,却显然并不认为能够就此简单地说服眼前的男人和帐下杀气隐隐的幕僚们。

“亚伯特法透纳少将是吗?”并不意外的,托斯特兰姆望着眼前金发的年轻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阵,方才挑了挑眉:“我佩服你孤身一人前来的勇气,不过你好像搞错了一点,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也就是你们所称的新领土,两百多年来都是古格的土地,百姓也是古格的百姓!当年你们发动无耻的侵略战争,给这片土地带来多少劫难,现在却又来标榜你们的功绩吗?”

他这样说道,嘴角有嘲讽的笑意:“我们这些人聚集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和帝国中央讨价还价!”

“所以……是为了复国吗?”亚伯特停顿了一下,嘴角亦有冷讽的弧度,“阁下,当年弗雷安公爵拥兵百万,尚且无法抵挡亚格兰的铁骑,阁下您,又凭什么以为凭借这些乌合之众,便能够恢复故国的荣光呢?”

“放肆!”

话音未落,周遭已经刀剑出鞘,数十把雪亮的军刀架上他的脖颈,寒光刺入蓝黑两色的瞳眸。

“亚伯特少将。”左侧有人嗤笑出声,“凭借我们这些人能否实现古格的复国大业我不知道,不过取下阁下的首级倒是绰绰有余。”

亚伯特将余光扫向侧旁,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但见说话的人个子矮小,棕色的头发齐肩,长长的刘海遮盖了大部分的脸颊,只依稀看得到左侧脸颊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声音和容貌上分辨,年纪已有50上下,而与其他全副武装的人相比,这人并未身着戎装,只是穿着亚格兰人惯常的袍服,却依然有阴冷的杀气渗出。

金银妖瞳的年轻人看得不由皱了皱眉,却并未露出惧色。

“托斯特阁下。”他只略略抬头,将视线落在正前方,“我想这不是古格人的待客之道吧。”

“年轻人,我欣赏你的勇气。”托斯特兰姆倒是着意打量了他一下,目光深邃,“但你要知道,我们这些人为了达成目的,可不是会被哪些迂腐的礼仪所束缚。”

“下官从不怀疑贵军对故国的忠心,可是阁下。”亚伯特勾了勾唇角,“临行之前,下官曾陪同安瑟斯殿下拜访隐居于帝都城郊的狄蒂丝女伯爵,也即是古格的前女皇,但看上去女伯爵对于阁下的行动一无所知。”

提起古格皇族所延续下来的唯一血脉,托斯特兰姆眼底一暗,似是斟酌了一下。

“当年女伯爵自愿退位,是不愿西大陆的百姓再受战乱之苦,这些年来她隐居田园不问世事,也算是太平安宁,阁下在这里掀起风波,又将她的立场置于何地呢?”

“亚伯特少将。”托斯特的目光变冷,“这算是来自帝国的威胁么?”

亚伯特却是轻笑:“不,不过是下官本人善意的提醒了。”

“少将。”托斯特兰姆垂下眼睑,沉吟了片刻,终究挥了挥手,示意持刀的侍卫退下,但脸上的神色却是阴冷,“如果帝国敢对狄蒂丝女皇陛下动手的话,我相信不只是我们这些遗臣,昔日古格的民众也会愤然反抗帝国的□□!”

“阁下,二十年前西大陆战争功过是非我们暂且不提,但既然当年狄蒂丝女伯爵接受古格覆亡的事实,亚格兰也统治新领土多年,长久以来励精图治,维持了二十多年的和平,可现在阁下却要重新再掀起争端,将这些无辜的百姓再度拖入战乱之中,这恐怕也不是狄蒂丝女伯爵所愿意见到的。”

“你忽略了一点,少将。”托斯特打断他,“你们目前所在的古格的土地上,怀念着故国的可不只是我们这些人,思念故国的民众也不在少数。”

“是么?”亚伯特淡淡地,“阁下,这次被卷入□□的民众不在少数,有多少是被蓄意煽动?以帝国目前的军力,要夷平叛乱三省根本不再话下,所顾忌的无非是这些无辜的民众而已。安瑟斯殿下代表皇帝陛下亲临此地,也正是希望能够彼此达成妥善的协议,但如果阁下一直执迷不悟,帝国也不得不采取极端的措施,到时候将狄蒂丝女伯爵与广大无辜民众置于险境的人,便是阁下您了。”

在帝国中央作出反应的时候,对叛乱三省的封锁令已经秘密传达到帝国各大军区,北疆军第一师团与西防军第四师团一南一北,对叛乱三省行程合围之势,掐断了交通、经济、物资等各大流通动脉,使叛乱区域成为一座孤岛。

因为顾及牵连在内且为数众多的平民,安瑟斯并不打算一上来便动用武力解决问题,但是僵局若是一直持续下去,暴力和流血只是时间问题。

托斯特兰姆未必不明白这一点,而他只是笑了笑:“既然选择这条路,我们便十分清楚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少将。”

于是亚伯特便不再多言:“我言尽于此,如果阁下改变主意,相信安瑟斯殿下会十分乐意与您协商。”

他不徐不缓的说完,敬了个军礼,算是结束了这次简短的会面。

首次的交涉无果而终。

安瑟斯对于这样的结果到并不感到意外,但在亚伯特星夜兼程赶回希尔达行省驻地之后,也并未立刻采取激进的军事行动。只是下令进一步加强了前线对叛乱区域的封锁,切断了叛乱区与外界之间包括粮食、资源、交通等各方面的联系,派出的暗谍陆续渗入迦兰三省腹地,而另一方面,则以本人名义向包括叛乱三省在内的新领土诸省,发布了一封致新领土人民的公开信。

“我,帝国第一皇子安瑟斯亚格兰,在此致意新领土的诸君,对于数月来在迦兰三省发生的流血暴动,深表遗憾。

十天前我奉皇帝陛下之命抵达希尔达行省,处理迦兰三省□□之事,但见沿途战火不息,民众颠沛流离,心中深感哀痛。不论是旧王国的臣民,还是新领土的诸位,均是帝国的子民,帝国自建制以来,在全国境内推行新政,二十多年来革除旧弊,励精图治,为的便是让百姓在帝国鹰旗庇护之下能够安居乐业。迦兰三省暴动以来,流血事件频频发生,各地烽烟四起,实在不是皇帝陛下所愿意看到的。

我今以数十万军力合围□□三省,但不到最后一刻,我无意动用武力对迦兰三省进行暴力和血腥的镇压。新领土自并入帝国版图的那一刻起,便是帝国的土地,世代在这里繁衍生息的人民便是帝国的子民。我可以理解,你们中的部分人对于旧古格王国的怀念,或许在帝国施政的过程中也曾有不妥当的地方,但我希望,能够与你们冷静和平地解决此事。

我用武力切断□□区域与外界的联系,是为了控制□□的蔓延和悲剧的在此发生,因此请其他诸省的诸位安心,只要你们不在卷入□□事件,我保证你们的安全将得到帝国军队的保障。

身处□□中心的民众们,不论你们是无辜被卷入事件,还是受人煽动才举起刀枪,帝国的军队也不愿对你们动手。

我,安瑟斯亚格兰,以帝国第一皇子的身份,向你们发誓,帝国愿倾尽一切力量保护自己鹰旗之下的土地和子民……当然,我也不得不沉痛地向你们表示,一旦□□事件无法得到和平解决,那么为了维护新领土地区的和平与安定,我将不得不动用军队以武力来使这片土地重新恢复安宁,当然,那将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这便是后世所称的《致新领土人民书》,被收录在后来形形□□的历史典籍之中——“不得不说,在迦兰□□事件中,当时还是皇子的安瑟斯皇帝处理问题的手段极富艺术性,他首先摆出谦让隐忍的姿态与对方协商,并在新领土全境发布《致新领土人民书》,在很大程度上安抚了新领土境内的民心,同时成功让那部分被蓄意煽动起来的暴民产生了动摇。他极力避免因为敏感的历史问题而造成双方矛盾的激化,在表现出极大的诚意之后,在义理上站稳了脚跟,终于得以作出有力的反击。”

而在当时,这封书信被誊写成无数份传单,以各种形式在新领土全境的中小城市散发,而在□□中心的迦兰三省,亚格兰军队想尽了各种办法让它在大街小巷流传,比如用信鸽和风筝散发传单,用箭矢将绑在上面的传单射进对方的阵营,以至于叛乱军也不得不想尽各种办法来阻止传单内容的扩散。

“竟然来了这一手,看来我们倒是低估了这位年轻的皇子殿下。”托斯特兰姆将手里的信纸揉成一团,古铜色的脸上有隐约压抑的愤怒,却没有爆发出来,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身侧的幕僚。

“这位殿下毕业自亚格兰军校,又在北疆海军中磨砺了数年,当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纨绔子弟了。”而后者似乎是感受他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这些姑且不提,单他是由柯依达公主一手教养长大这一点来看,即便他本人才能不足,背后也不会没有人指点。”

“那位黑公主殿下吗?”托斯特兰姆沉吟了一阵,缓缓默念了一句,眼底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狠戾起来,刹那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亲身经历过西大陆战争的人,都不会忘记其持续时间之长,波及面积之广,还有战况之惨烈。

无论是帝国军方,还是古格的遗民,至今回想起来都会心有余悸。

年轻时候的托斯特仅仅随同塞壬海军参加了冰海沿岸与北疆军的战斗,对于大陆主战场的情形并无直观的体验,但提及当年;令自己毁家灭国的帝国军方最高指挥官,其憎恨之情亦是难以抑制。

“维克多先生。”他缓了一缓,“现在帝国军已经对迦兰三省进行军事封锁,切断我们与外界联系,而我们之前联络的几个行省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仅凭我们这些人,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帝国军加强了军事封锁,而目前的新领土诸省,虽然曾经是古格的属地,但自从帝国创建之后,便迁入了大量的亚格兰人,政府、军队之中,既有原本的亚格兰人,也有古格人,诸省在观望之中也是可以理解的。”首席幕僚维克多铁恩笑了笑了,“所以阁下,要凝聚昔日古格遗民的人心,我们必须要让古格皇族的唯一血脉,当年的狄蒂丝女皇陛下站在我们这一边。”

提到如今古格皇室的唯一象征,托斯特的眼神缓了一缓:“你埋伏在帝都的暗线可有消息?”

“虽然帝国军加强对新领土的控制,但那位女士目前并没有太大的危险。”维克多沉吟了一下,“只是要在帝国的眼皮底下将她安全送到这里,恐怕有些难度。”

“务必使陛下平安返回故土!”托斯特的声音猛得拔高了几度,眼底的神色锐利,有着不可违抗的压迫性气息,维克多不由得眯了眯眼,“二十年前是我等军人无能,不能保卫自己的祖国,才使年幼的主君不得不签署屈辱的降书,现在这耻辱,便由我等去洗刷!”

他这样说道,抬起头来,饱经风霜的古铜色脸庞被昏暗的烛光映亮,轮廓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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