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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愚者千虑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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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阳闻言倒是多看了戚乐一眼,他蓦地弯眸笑了一瞬,只那么一瞬,却也让戚乐摇扇的手微微顿住了一会儿。

开阳君瞧着已渐靠岸的画舫对戚乐漫不经心说:“是吗?只是不知你我的心中的想着的是否一致。”

眼见秦破虏站在船头的身影已逐渐清晰,戚乐慢条斯理地答:“这天下至善,无外生死,这天下之恶也无外生死。你与我心中所恶所愿,总归多少都有一致之处。”

“至于所善……”戚乐笑笑,“我自然是有良心的,只是不知道先生良心几何?”

开阳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直至秦破虏近了,方才敛袖向前。与她擦肩而过时,说了句:“你若知礼,我自以礼以待。你若不知,也请先生先恕我失礼。”

扇骨抵着戚乐的下颚,她饶有兴趣道:“大人这是威胁?”

开阳君说:“你只听出了威胁?”

戚乐以扇骨击掌,她瞧着这绵延不绝的汉江水,悠悠道:“先生还想我听出什么?”她甚至笑着反刺了一句:“簪盍良朋吗?”

开阳瞧着戚乐意味深长,好久,他不再停留,去接了秦破虏。

临抬步前,他对戚乐说了最后一句话:“破虏说这世上没人会自己杀自己,我看未必。”

“疯到敢来踩敌人底线的狂徒,有什么做不出的。”

戚乐微微眯起了眼。

眼见开阳君先上船了,系统才敢弱声问:“你们刚才都在说些什么啊,他现你是谁了吗?”

戚乐道:“本来就没想过能瞒的住,只要他手里握不住证据,猜测永远只能在他心里被证实,就已经足够了。”

系统又问:“那你们刚才那么多在说什么?”

戚乐顿住了,好久她才颇为不爽道:“哦,他骂我神经病。”

系统:“……”

系统:“你没回骂?”

戚乐道:“有啊,我正准备呢。”

说罢,戚乐扇子一收,一手扬在唇边,冲着登船的开阳君大声道:“开阳君——!”

她一声喊得毫不顾忌,除了开阳以外,也将其余听见的人的视线都拉了过来。

戚乐在岸边却忽然消了声,她做了个口型。

不远处站在岸边的开阳瞧见了戚乐口中说的话。他蓦地笑了一声。

秦破虏瞧见了,下船要去接戚乐的动作一顿,她视力比开阳要更好,却反而一时不能分辨出戚乐到底说什么。

她好奇问:“先生这是对你说什么呢?你居然还笑,我就看出一个仁字,她夸你仁善?”

开阳君慢条斯理:“是啊,她夸我呢。”

戚乐无声喊完了,系统抓肝挠肺地问:“你骂他什么了啊,我看他都气笑了,你骂他脏话了?戚乐,做人道德一点,脏话不要随口讲啊!”

戚乐道:“我什么时候骂人了,我骂他狗比了?没有,我只是问他是不是人。”

“他不是笑了吗?看来他不是。”

系统:“???”骂人不是人不算脏话吗!?

系统心累,系统闭嘴。

系统看着戚乐上了画舫,同秦破虏有说有笑,和开阳君也相处的十分融洽,半点没有先前两人互相刺针话里交锋话外暗讽的态度——若非系统一直在,怕也要像秦破虏一样,再把“簪盍良朋”这个词搬出来送给他们了。

酒至正酣,汉江景也赏却大半。秦破虏举着酒杯遗憾道:“今晚夜色正好,若是能瞧见云姑娘的舞便更好了。”

戚乐闻言放下酒杯,对秦破虏道:“这又有何难,我先前不是已应了将军吗。”

秦破虏闻言酒醒了一些,她笑着说:“戚先生难道还能将罗相船上的云姑娘变来我的船上吗?”

戚乐笑道:“把戏我倒是未曾学过,所以变来是不太可能了。但领着将军去在月色下瞧上一舞还是当得的。”

秦破虏:“先生的意思是……?”

戚乐慢悠悠地说:“罗相赠了我请帖,凭着这份帖子,我想还是能领着将军登上云想容的画舫。”

秦破虏的脸色当场微变,她低声道:“先生接了罗相的帖子?”

她有些不敢置信:“先生怎么能接罗相的帖子?”

戚乐笑着抬眸瞧了一旁的开阳君,她道:“将军这话说笑,帖子还是开阳君特意开了口子,让罗相的人送来我手上。开阳君都应允,我又为何不接?”

明明是罗相刻意避开秦破虏的耳目将帖子送来,到了戚乐口中却成了开阳君故意。只是开阳君知道这件事,的确也没有伸手去拦,戚乐这样讲,他也无法说“不是”。

于是秦破虏更难置信地看向开阳:“师兄?!”

开阳君搁下酒杯,丝竹歌舞仍在继续,他不轻不慢道:“良禽择木而栖,我为何要做恶人。”

秦破虏微怒:“师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是戚先生故意让吴王送信来予你,你是什么心情?这是侮辱,不是友善!”

开阳道:“哦,戚先生有这个能力,让吴王赠信于我吗?”

戚乐:“没有。”

她敛了衣袖,慢慢起身,似笑非笑:“我不过一介孤鸟,既不是鸿雁也不是青鸟,带不来信,也带不走愿。”

秦破虏见状,连忙伸手去拦:“戚先生——!”

戚乐道:“我不是凤凰,非得栖梧桐饮醴泉,我连枝都不需要。”

开阳微微抬眸。

戚乐却已向他告辞,她转而对秦破虏道:“秦将军,云姑娘的歌舞你还想看吗?我却是很想带你去看一眼。”

秦破虏完全不明白戚乐到底想做什么。她只知道这场游湖已经被搞砸了。她起初是想要借这游湖缓解戚乐与开阳之间的关系,却不想开阳试探在前,早已先一步惹毛了戚乐。

秦破虏只觉得现在这情况,怎么说都是错,怎么做也是错。她本就不善言辞,只能将视线投向开阳,颇为恼怒道:“师兄!”

开阳终于开了口,他看着戚乐,慢慢笑了。

他说:“戚姑娘真是记仇。我不过只说了句狂徒。”

戚乐却困惑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开阳不再多言,他起身道:“既然你想我去,我便去。我也正想看看,你要如何在我在场的情况下,接着走你的这步棋。你想两头兼顾,却不想想,见了我的罗相,还会肯予你职位吗?”

戚乐故意模糊道:“大人总是故意曲解我。我会如此,不过只因秦将军想见一支舞。”

秦破虏便是再傻也察觉到失态有些不对了。

一方面她信任自己的师兄,另一方面,戚乐与她又过命的交情,她实在是做不出怀疑戚乐的事情来。她看看开阳,又看看戚乐,开口道:“不、不看也没什么要紧。”

开阳却道:“不看,怎么能不看。若是真不看,戚先生准备了这么久的功夫,不是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戚乐面色微变。

开阳道:“走吧,毕竟事情有来有往才比较有趣。”他侧眸瞧了戚乐一眼,道:“做人要这样才行,对吗?”

戚乐忍不住低低笑,她道:“大人也够记仇。”

秦破虏已经放弃了思考。她看开阳确实打算出去了,便也跟着一起去。原本她以为戚乐只是说笑,却不想真的是将他们带进了云想容。

当开阳走进云想容的那一刻,除了罗万忠,其余人等的脸色可有趣急了。

有些在朝堂上未曾鲜明表明过立场的官员甚至慌得有些坐不住,连看也不敢多看开阳君琉璃般的眼睛一刻。

只有戚乐笑着向众人行礼,而后对罗万忠道:“太宰大人,我因一早应了他人难以退却,不得不晚来赴宴。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罗万忠倒是瞧着毫不在意的模样,他哈哈笑道:“哪里哪里,先生愿来,便是老夫之幸。”

话必,他又随口问了句:“开阳君与秦将军看来是先前邀了先生的人了?”

戚乐:“正是。”

她笑着说:“我想着开阳君与秦将军与大人是同僚,想必也不介意把酒同欢才是。”

罗万忠道:“这是自然。”

他毫无芥蒂地命人添上两副席位,邀秦破虏与开阳坐下。开阳倒还真的坐下了,秦破虏见状,便也坐下。

他们坐下后,云想容的头牌云姑娘也正在船头起舞。

月下佳人蝶舞蹁跹。秦破虏忽生出一种诡异之感,她虽在先前就提过若是能见云想容的舞,戚乐也应了,但她的确未曾当一回事。戚乐与开阳似乎是吵了一架,但这一架,怎么就让她坐进了罗万忠的船,还看起了罗万忠花钱买的舞了呢?

这样的念头让她连舞也看不进,只是转头瞧开阳。

偏偏开阳就却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是真随戚乐来赴宴,甚至还同席上的旁人说了两句话。秦破虏满头雾水,却碍于旁人太多不能问,算是颇为煎熬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罗万忠什么也没说,只是同三人告辞。

秦破虏再将戚乐送上马车后,便一打马鞭追上了开阳,转进了他的马车里,一进去就问:“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师兄?”

她抓心挠肺的不懂:“瞧着一开始是你试探戚先生惹了她,怎么后面瞧起来,又像是戚先生利用了我和你呢?”

开阳赞赏:“能瞧出被利用了,不错。”

秦破虏:“……不是,我就打个比方啊?先生要怎么利用啊,我提云姑娘也就随口一提啊,而且若是你我不去,戚先生又能怎么办?哎呀,我也说不清,总之整个晚上给我感觉就是怪怪的。”

怪吗?秦破虏觉得怪,在开阳这里却半点也不奇怪。

戚乐若是月迷踪,她会满足一个右扶风,从右扶风到能与他对话的地步,她要走多久又多少年。根据周国的官制,若她当真认下了右扶风,光是要走到与开阳平等位置上怕就要用上三四年——她才等不了这三四年。

罗相的帖子她一定会接。哪怕开阳君拦了,她也会去接。

她不是要择木而栖的鸟,她是要斫木为料。

今晚不过只是一场互相试探。

开阳遂了戚乐的愿,但戚乐却不一定也赢。

就像他说的那样,事情要有来有往才有趣。

秦破虏问:“师兄……我想了想,戚先生是不是在借你我的势,从罗万忠手里谋职位啊?”

开阳没有反驳。

秦破虏便更困惑:“罗万忠看见你我,还会给先生职位?怕是只会将她彻底达成你我党派吧。”

“先生这是急中出昏招吗?”

开阳:“你倒不觉得,她是拿你我的信任,在向罗万忠作投名状?”

秦破虏果断道:“我说过我信先生,你不给先生职位,先生可能回去罗相手里讨,但绝不会帮着罗相对付你我。”

开阳瞧着秦破虏好一会儿,半晌微微一笑。

秦破虏心中咯噔一下:“我又错了?”

开阳道:“没有。只是若是没有必要,你还是与她离远些。”

秦破虏不满:“为什么?”

开阳道:“她那日不是说了么,与你早已恩怨两清。她不欠你了。”

秦破虏:“我与先生相交,从未想过挟恩图报!”

开阳顿了一瞬,方说:“那便随你吧。”

秦破虏正欲再说什么,开阳君已道:“罗万忠与你十年政敌,你对他的了解还不如自己刚入周的军师。她对人性揣度之深远超你所料,其人更是善恶不变,只随心而过。”

“而那颗心……哈。”

“疯子疯起来是不分敌我的。”开阳垂眸对秦破虏道:“你是我的师妹,所以我对你多说这些。但我也不会去左右你的决定,因为我的决定,你一定不会喜欢。”

秦破虏下意识问:“你的决定是什么?”

开阳君道:“断绝往来,杀了她,先绝后患。”

秦破虏大惊:“师兄!”

开阳道:“我说了,你一定不喜欢。”

秦破虏心有余悸:“师兄,你该不会真的——”

开阳伸出手指撩开了马车车帘一角,他透过那一角看着天上半弯明月,慢慢道:“你放心,已经迟了。”

他甚至还笑了:“来不及了。”

戚乐匆匆归家,在马车里,她看着桌上摆着的书册,实在是难以忍下心中怒意,一把将书册全数丢出了车窗外!车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欲停车,却被车中戚乐冷喝:“继续走。”

车夫心中揣揣,却不敢违命,接着让车行动起来。

戚乐在车里完了火,才稍微冷静了一会儿。

系统问:“你怎么了?计划不是进行的好好的,你不是把开阳哄进了计划里,让他配合你在罗万忠面前演完了吗?”

“我看罗万忠的反映,给你想办法谋个中书侍郎未必不可能啊?”

戚乐却冷冷道:“施舍来的中书侍郎你要吗?”

系统:“……?”

戚乐道:“他一早看穿我的目的了,就是等着我演这出来证实他心中的揣测。你的宿主被人摆了一道,和猴似的让人看了,你觉得高兴吗?”

系统本想说,高兴啊,看你翻船真的很高兴!

但它想了想,还是惜命,稳妥了回了一句:“不高兴。”

戚乐:“我知道你高兴。”

系统:“……”

戚乐也笑了一声:“有来有往么,那就有来有往吧。我记着回就是了。”

系统:“你又想做什么?”

戚乐道:“让人不高兴的法子有多少?我觉得插手对方的布置就是最好的一项,你觉得呢?”

系统:“……”

系统诚挚道:“戚乐,我希望你记得,你的目的是好好活,不是玩命。”

戚乐满不在乎:“这不是活着呢吗?一潭死水哪叫活呀。”

她含着笑,眼中冷:“那叫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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