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情事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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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修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 往外走去。
青文正站在门外,见他出来便先喊他一声,又见赵妧跟在身后,忙又躬身一礼。
徐修转身,看着赵妧,眉眼带了几分无奈,叹了口气,“天冷,进去吧。”
赵妧不肯走,握着他的衣摆,一双眼带着无尽的不舍,轻轻说道,“我想看着你走。”
徐修负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到底没抬起来。
他不再说话,转身就往外大步走去,等转出院子的时候,青文看着后头,轻轻唤了声“主子”。
赵妧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到后头是小跑起来,朝徐修喊道,“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你要早点回来。”
徐修的步子一顿,袖下的手攥的紧,可他到底没停步子,仍旧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外走去。
赵妧扶着门,看着他的背影转了出去,直到再也瞧不见,到底是没忍住,落了泪来。
四惠一面是让人取来斗篷,一面是轻声劝着,让人回屋。
赵妧心里很是伤感,眼巴巴的瞧着徐修离去的地方,站了好一会,到底还是被人扶进了屋子。
底下的丫头怕她伤心,变着花样让她分心,或是说些俏皮话、或是拿着家乡调子搭了腔势整出戏...
如此种种,到底是让徐修离去的伤感,消了个一丁半点。
可赵妧晚间睡下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哭了。
她从未想过会与徐修分别,她也不愿他走...可是,那是徐修,那个如寒松一般,让她欢喜的不能自持的人。
徐修有他的抱负和理想,不该因为她的私心而被困住。
赵妧躺在床上,眼望向屋子四周。
屋子里都是徐修的印迹,他的枕头,他的衣服,他的书,他惯用的茶盏...
她想着徐修不知是到哪了,去往洮州的路上,会不会辛苦。
他到了那儿,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若是生了病可又该怎么办?
她这样想着,眼泪就止不住,一串串的往下掉...后来,她哭累了,在大半夜的时候,就这样抱着徐修的枕头,睡着了。
———
徐修是在三月初头的时候,到的洮州,是当地的县令亲自来接的他。
县令姓冯,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见徐修过来,忙上前几步,与他拱手一礼,恭敬喊一声,“徐大人。”
徐修同样拱手,“冯大人。”
若按职位品级来说,冯县令是不必与徐修行礼的。只是徐修除去与皇家这一层关系外,更是此次任命来的钦差...如此,冯县令除去态度恭敬,连心也是紧着、提着,生怕坏了事。
两人这厢见过礼,冯县令后头是与徐修说道,“衙里已备下房间,大人一路辛苦,不如先回衙里好生睡一觉,等明日我们再去?”
“不必,既然来了,便先去看看。”
徐修说完,看向冯县令,面容寡淡,声却很平,“劳冯大人,领路了。”
冯县令应是,一路领人往前走去,路上便与人说道,“如今洪水是退了,只是损失到底是惨重。石碑村住着的五十户人家,家里的东西都被冲的一干二净,好在人是没事,现在住在临时搭起来的房子里。”
“衙里的兄弟也在帮忙,除去治理河道的,也有在帮百姓重砌家园的。”
徐修点头,看向前面人声攘攘,虽说洪水后的模样着实是不好看,可是百姓面上却不见悲,官民相处也很是融洽...
他转头,看冯,带着几分赞赏,“冯大人做的很好。”
冯县令拱手一笑,自谦一句,“大人谬赞了。”
他这面伸手引人往前,一面是与那处喊道,“大家过来下。”
等人都过来,冯县令便与众人说道,“这是从京里来的徐大人,是圣上特意派人来的。往后会住在衙里,大家好好做事,早日重建村庄,不要辜负圣上的慈恩!”
众人与徐修行礼,唤徐修一声“徐大人”。
徐修忙让众人起来,后头是冯县令请来一位老人家,与徐修介绍,“这是李老,是石碑村的村长。”
“李老。”
“徐大人。”
这厢拱手见过,徐修是要往前再去看看,李老与冯县令随后,途中便由李老说了这境况。
徐修站在一处,看过去,闻言是嗯了一声,“修堤、疏浚...冯大人做的都不错。只是无木之荒,不啻(chi四声)无粟,以防后续再有这样的事,这处还得多花功夫。”
冯县令点头,“先前李老也说过这桩事,洪水前的时候,村民砍伐了不少树,怕是惊动了神灵。如今听徐大人说来,怕是当真有这个缘故...”
徐修转头,再道,“先前我游学时历过几回,除去这些,还要劳烦冯大人派人,多关注下近来百姓的身体可有不适。水患后最易得疫,平日用的水、食物也需仔细些。”
李老眉头一皱,“大人这话,倒是让小的想起,那刘寡妇前几日咳的厉害。怕不是——”
冯县令脸色一变,忙与徐修拱手一礼,“下官马上去看下!”
他这话说完,一面是让人去请大夫,一面是由李老领路,步子走的飞快。
徐修也无事,便也跟着人的步伐,往那处去了。
刘寡妇早年丧夫,家中唯有一老一小,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自是不方便进门。
到后来还是由李老,去隔壁请来个妇人,往里进去看人。
刘寡妇如今正躺在床上,她病了好几日,前几日尚还能做些活。今早醒来做完早饭,着实是身子疲软,浑身冒冷汗。如今听得妇人一句,也是没怎么回神...
那妇人一瞧,忙去外头说了声“病的不轻”,大夫也正好赶来,便随妇人往里去看了。
过了好半响,大夫才出了来,冯县令一见忙迎过去,问了声,“怎么样?”
大夫拱手一礼,才道,“是普通伤寒,开几服药就好。”
冯县令松了一口气,可着实也不敢太过轻松,一面让人去开药方,一面唤人来,“把镇上的大夫都叫上,每家每户去看。”
等人应是退下,冯县令才走到徐修前面,深深鞠了一躬,“此次,多亏徐大人了,若当真出现个疫病,下官这脑袋怕也是保不住了。”
徐修伸手扶他起来,“冯大人做的已经很好了,若是我在你这个位置,怕是不比你做得好。”
冯县令摸了摸额头上的汗,仍是拱着手,心下有些不安。
等这厢事了,徐修一行便由冯县令领路,去了衙里。
衙里屋子不多,除去后院住着冯县令一家。外头厢房便备了一间给徐修,一间是给李赐,另一间是让青文、青武一道住。
晚间是由冯县令做东,在衙里摆了一桌寻常菜肴、一小坛洮州出名的酒。
酒是好酒,后劲也大。
徐修饮了两杯,又用了好些菜,洮州的第一桩吃食,总归还是不错的。
等徐修回房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时。
他翻着一本先人治水的笔记,想起先前与赵妧说下的,合书放下,扶袖磨起墨来。
徐修提笔想了许久,最后却也只是写下一句,“已至,勿念。”
等墨干,徐修看了良久,才把信纸一折,放入信封,唤青文进来,与他说道,“送去府里。”
青文应是,双手接过信函,往外退去。
徐修仍握着书,却看不下去。他想起那个絮絮说着话,眉眼弯弯的姑娘,一双眉拢了起来...方才那信,他是不是写的太短了,也不知她收到,会不会伤心。
可他到底是没让青武去截信。
徐修走向窗外,负手看着外边的天色,三月的夜已不似往日一般冷。
月色很好,他站了许久,面色很平,却不知在想什么。
第43章 谢府
三月中旬, 风和日丽,是个好天气。
自徐修离家,赵妧脸上便不见几分笑容。
除去前头去了趟宫里, 王芝、谢亭上门来了两回, 精神了些。
其余日子,便整日儿提不起精神气, 连着一张鹅蛋脸都瘦了半圈。
底下伺候的丫头瞧着,心里也急, 每日是变着法子逗赵妧开心。
这会正是拿着汴京时兴的纸鸢, 在院子里放着, 一人拉着线团子转着,一人便拿着纸鸢往前跑上几步。
等放上了半空,便与赵妧说来, 让她瞧瞧。欢声笑语的,总归是让赵妧也抬了眼,往天上看去。
纸鸢是个美人样式,线拉的长, 放的也很高。
四惠便在边上打着趣话,“外头天气正好,已有不少人踏起春来, 门房帖子也收了不少,您可要去瞧瞧?”
赵妧没什么兴致,手里握着一个玉葫芦样式的坠子,捏了捏, 拒了。
廊下春燕蹁跹而过,有丫头从外捧信而来,颠颠儿跑着,一面是与赵妧说道,“主子,驸马爷来信了。”
赵妧脸一抬,手里的坠子一掉,忙站起身,接过信来。
丫头们也都看过来,静悄悄的站着。
赵妧的手有几分轻颤,她拆开信,看着里头是苍劲有力的四个字——
“已至,勿念”...
信上只有这四字,连落款也没写,可赵妧还是看了许多遍。
她把这几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个字一个字从唇齿间划过...
“磨墨!”
赵妧转身往屋里走去,绯色的衣裙在行走间,划出一片一片涟漪。
四惠在边上磨着墨,赵妧握笔写了起来,她写了几大张。
有说园子里的花开的很好,改了几处名字,念了几本书,还写了几张大字...
后面是写着,有听他的话,午间只歇两刻,可还是睡不好、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