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之末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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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乘接不住招,说了句“您稍等”,去把乘务长叫来了。
乘务长是位国际友人,用英文询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
她英语水平有限,闻言顿时更来气了,蛮不讲理地指责:“你看不出来我是中国人吗?公司没对你培训中文吗?”
乘务长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换成中文,客气地再问了一遍。
她气愤地说:“我要投诉你们机长,因为他飞机开得不够快,越开越像老太太。”
乘务长是怎么转达给机长的她不得而知,只是没几分钟广播就响了,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先用中文说:“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为了表达我们对飞机晚点的歉意,稍后我会把飞机飞得跟刚偷来时一样快,请您务必系好安全带。”
然后,是一遍流利的英文。
那是她听过最幽默另类的机长广播。从此后,她恋上了对方地道的美式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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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南庭的全无防备,盛远时也是措手不及。本以为那个他莫名熟悉,又被否定的声音是南庭,已经是比奇迹还稀奇的事情,结果,这个女人竟然还是他表姐的房客,如果不是他那天临时有事先走一步,本该是由他给她交钥匙的。而就在昨晚,丛林又告诉他,他带飞行学员回国那天在航站楼里,随手“搭救”的那个人,也是她。
那个下午,他刚刚带领南程最后一批在纽约受训的飞行学员回来,行至平梯扶手处时顾南亭打来电话,接通时,他看见一个女孩子背着对自己,踉跄着向平梯而去,如果她就那样倒着踩上去,势必要被平梯向前的作用力带倒。
向来拒绝和异性有肢体接触的男人,鬼迷了心窍似的,右手保持握手机的姿势不动,左手适时伸出,在女孩子腰间用力一搂。
纤腰柔软,皮肤触手细滑,有那么一秒,盛远时因大脑突然涌现出来的异样感觉,停止了思考,但还是理智地说了一句,“抱歉。”并在她站稳的瞬间收手,没有多一秒的停留。
乌黑的长发,白色上衣,双肩包,平底鞋,最简单朴素的打扮,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千差万别,可那几乎快忘了的,她身上特有的味道——盛远时在通话即将结束前突然停步,回头,却只看见那个女孩子俯身捡棒球帽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没动,固执地要等对方转过头来。结果,她起身后,竟然朝反方向去了。
盛远时几乎就要追上去确认。
手机那端的顾南亭唤:“远时?”
身旁的丛林也提醒道:“师父,公司的机组车到了。”
不会是她。如果重逢是那么容易的事,分离就不会那么疼。
像半年前在塔台听出那个声音像她后一样,盛远时再一次选择了放弃。他没有和飞行学员位一起坐公司的机组车,而是独自开着那辆白色陆虎一路急驰。
可竟然真的是她。
她悄无声息地回到他身边,和他周围的人都成了……熟人。
唯独他,对她的归来,全然不知。
这个深夜,这寂静的城市一角,盛远时几乎是在瞬间,被回忆四面威胁——
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在外航供职的盛远时执飞A市直飞苏黎世的航班。
由于天气原因,航班延误了两个多小时,当时的北京时间正值深夜,机上的旅客多在睡觉,为免飞机颠簸影响大家休息,他保持着正常的巡航速度。
乘务长却敲门进入驾驶舱,对身为机长的他说:“有位旅客要投诉你。”
Benson那时还是副驾驶,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替师父盛远时问:“why?”
乘务长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说机长飞机开得不够快,越开越像老太太?”
那是盛远时有生以来唯一一次被投诉,理由有些啼笑皆非。
Benson哭笑不得的表情中,盛远时从容地做了个“提速预报”式的机长广播。然后,直到飞抵苏黎世,那位投诉他的旅客没再有其它举动。他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结果走出驾驶舱时,有个梳着短发,打扮前卫的女孩子堵在舱门前,用她与众不同的悦耳嗓音提出要求:“我想把握最后的机会,和机长先生认识一下,可以吗?”
第14章 相遇分离总有期05
飞机着陆前,盛远时在广播中说:“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可能已经留意到,飞机十分钟前就该落地了,但此时机场还有十二架飞机在我们前面排队待降,所以我们需要在高空盘旋等待一下,如果你还没有要到邻座的电话号码,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但请不要打开手机记号码,因为手机发出的电磁波会对飞机的导航系统造成干扰,万一飞机因此落错了跑道,或是发生其它危险,我连为各位的人身安全负责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现在,这个女孩子把广播中他应对延误的那一套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果然,江湖事,都可以推翻重来。
乘务长摊手表示无奈,显然是阻止过,不让女孩子等在驾驶舱外,但失败了。
在盛远时的飞行生涯中,这种经历不胜枚举,Benson还曾因此调侃他:命犯桃花。盛远时却只是一笑置之,遇上他心情好,他可能会说:“如果你想感谢我,可以向我的公司写一封感谢信,记得注明航班号,谢谢。”万一这个航段的飞行有些颠簸或疲惫,他可能不会那么好脾气,而是不留情面地表示:“我的工作是把旅客平安送达目的地,不是和旅客交朋友。”
无论是哪一种拒绝,都足以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前来搭讪的女子知难而退。毕竟,在爱情里,女人总是比男人要矜持。
乘务长以为这一次也不例外,尤其面前还是位投诉过他的旅客。嫌飞机开得不够快,这个理由,也是屌炸天了!乘务长都在想,依盛远时的性格,或许该发布一则飙机的广播,让那位无理取闹的中国小姑娘见识一下他动真格的,是什么样子。然而——
盛远时眼眸平静地注视面前这个矮了自己一大截的女孩子,以及她身旁抱着双臂,一副等着看热闹模样的同伴,反问:“那你以后出行都会选乘我们公司的航班吗?”语气温和地像在哄闹脾气的小妹。
对于这么敬业的机长,女孩子反应很快地说:“加上手机号码就可以。”
盛远时那天的心情真是不错,他眼里带着笑,“互换联系方式这种事,我并不觉得吃亏。”然后开机,根据女孩子报出的手机号码,打给了她。
女孩子得意地朝同伴晃了晃手机,随后突然上前一步,在副驾驶和乘务长等人诧异的目光下,惦脚抱住了盛远时,抽身时,她白皙细滑的小脸如羽毛般似有若无地擦过盛远时的侧脸。
那陌生的,无以言表的触感,让盛远时有一瞬的失神。
她却像没有感觉似的,挥手说再见了。
盛远时在舱门前站了许久,他一直在想,她趁抱他之机,在他耳边轻声说的那句话,到底是“初次见你,请多关照”,还是“初次爱你,请多关照”。而这个大胆的,旁若无人拥抱他的女孩子,就这样给盛远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苏黎世时间的晚上,盛远时去喝了两杯,因为长期飞国际航班,他一直用这种方法帮助自己倒时差。就在他准备买单离开时,微信收到一个昵称为“蛮蛮”的好友申请,验证信息是:那架飞机真是偷来的?
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姑娘。
盛远时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借着醉意逗她:“关注下最近的国际新闻,或许会有答案。”
蛮蛮不是幼儿园小朋友,当然不会在偷飞机的话题上纠缠,只是问:“方便通话吗?”不等盛远时回答,视频通话邀请已经发了过来。
盛远时接受了,但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不是她眉目如画的一张脸,而是敷着黑色面膜的一张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脸,他险些呛了一口酒,“是请我看惊悚片吗?”
因为敷着面膜,蛮蛮说话含含糊糊的,“对呀,我被吓到,你才有机会嘛。”
盛远时失笑,“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
蛮蛮俏皮地耸了下肩,“像我这么漂亮的女生,这种被邀请的经历当然是数不胜数。这么热闹,你在酒吧?”
盛远时于是举着手机给她看了看他的周围,耀眼的灯光,妖娆的女子,以及不知是哪个方向传来的失控的叫喊和嚎笑,最后,他把手机对准了不远处帅气的调酒师。
盛远时发誓,只是随手拍给她看,结果她竟然眼尖地发现了酒吧的名字,一把扔掉面膜,兴奋地说:“等我。”
通话结束时,盛远时才反应过来,或许那么巧的,她就住在酒吧所属的这家酒店?
大概五分钟左右,或者更短的时间,有人由远及近跑来,自背后蒙住了他的眼睛。
劲爆的音乐和喧嚷的人群忽然寂静下来,唯有眼睛上的那双手,纤细柔软,温暖真切。
一道悦耳动听的女声轻轻地在他耳边哼唱:“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
如此落入俗套的情节,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怀涌起。
盛远时几乎难以克制自己,他静了几秒,然后像是遇见了爱闹的老朋友一样,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
来人当然是蛮蛮,她顶着乱蓬蓬的短发,素着一张脸,身上穿着未及换下的睡裙。
有人朝她吹口哨。
盛远时抬头扫了一眼,黑眸凌厉,如同一匹审时度势的狼。
哨声即止。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下次不要再这么衣衫不整地出来,至少见我时别这样。”低沉的音色,带着警告意味的语气,是爆棚的男人味。
蛮蛮裹着带有他味道的外套,眯着眼睛笑,“好啊,下次换个你喜欢的风格。”
盛远时仰头干了杯中的酒,示意调酒师再来一杯。
蛮蛮对调酒师支吾了半天,最后指了指盛远时,意思来一杯和他一样的。
那个时候的她,英语不敢恭维,却勇气可佳,敢自由行来瑞士。
盛远时阻止调酒师:“Wait a minute.(稍等)”才偏头看她,“我这杯太烈,你喝不了。”
“是担心我喝醉了,”蛮蛮与他对视,语气认真,“酒后乱性吗?”
大胆 chi luo 的言语,如同一剂有力的催情剂,让男人把持不住。
盛远时移开目光笑了。
调酒师则在他的要求下,给蛮蛮调了一杯五彩的鸡尾酒,末了还不忘夸奖她漂亮。
蛮蛮听懂了,她笑睨着盛远时,对调酒师说:“Thanks。”
盛远时笑而不语。
蛮蛮问他自己喝的这杯叫什么名字,盛远时随口答她:“刁蛮公主。”
蛮蛮差一点就相信了,反应过来后她抬手打了盛远时一下,辩解道:“我是善解人意型的。”
她善解人意?盛远时觉得自己可以靠这个笑话活半年。
尽管是初相识,盛远时还是觉得“蛮蛮”这个名字很适合她。直到后来,她再也没有对他刁蛮过,他才想起来《山海经-西山经》有载: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
蛮蛮是古代传说中,只有一只翅膀,一只眼睛的鸟,因为要两只鸟合起来才能飞翔,后被称之为比翼鸟,就是我们常说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中的比翼鸟。
所以,她微信的昵称,也就是她的小名,其实是她父母对爱情和婚姻的一种态度和祈愿。只是,盛远时明白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告诉她,她喝的那杯鸡尾酒的名字其实是:彩虹。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那晚的最后,盛远时有了些许醉意,但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蛮蛮故意给他多点了两杯酒。他不拒绝,就是想看看她打的什么主意。
她让他送她回楼上的房间。
盛远时认为这是成年男女之间一种无声的暗示。
那一刻,他的心已经在拒绝和否定面前这个漂亮又……开放的蛮蛮姑娘。
可她却说:“刚才我下楼时,电梯里有两个黑人一直盯着我看。”
年轻美丽的脸上,厌弃的神色没有任何伪造。
盛远时竟有些庆幸,庆幸是自己想多了。他按键叫梯。
十二楼的酒店房间门口,蛮蛮对他说:“谢谢。”然后倾身上前。
年轻的少女,鼻梁挺秀,双唇淡红,梨涡浅浅,不施粉黛的样子,清爽而活泼,可他的那件男士外套往她身上一披,若隐若现的锁骨,再配上她仰头待吻的姿态,令她周身充满了慵懒与性感。
走廊昏暗的灯光,混杂着两人身上弥漫的烟酒味道,令暧昧开始迅速蔓延,侵蚀麻醉了盛远时的心。他搂住了她的腰,轻轻一带,女孩子柔软的身体就贴上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