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空 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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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轻言像是受了惊, 倏然睁大了眼睛,脑中全是震惊后嗡鸣声, 她看着他俯下身,抵上她的额头, 四目相对,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急促又灼热的呼吸,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
他却直起身:“走吧, 你的手臂不能耽搁。”
后面的何冠:……你们当我不存在是吧!
许轻言心跳的节奏还没恢复正常,他的话就好像圣诞礼物的盒子,可谁知打开盒子……里头还有一个盒子。但她心里知道, 这不是个最好的时机, 何冠就在他们身后,所以, 梁见空的这句话是在暗示她什么,想要给她一份心安吗?
宴会厅里的人还在那僵持,梁见空没带许轻言过去,两人直接要去医院, 何冠连忙给曹劲去了电话,曹劲立马带人跟了出去。
“曹队!”王玦忍不住叫住他, 他要是走了, 李桐分分钟能撕了她。
“怎么,你也想跟我回去?”曹劲看出来王玦的一丝慌张,也是奇了怪,这个向来眼高于顶, 手腕毒辣的女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王玦这一晚上受足了气,她的自尊被许轻言碾成了渣,多年来的爱恋得不到回应,还要被人欺辱,好啊,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有人拿枪威胁我,诬陷我蓄意谋杀李槐,你不带我回去协助调查吗?”
许轻言看了骨科,左手臂关节处已经红肿得很厉害,拍了片子,轻微骨裂,医生在给她上夹板的时候,梁见空站在走廊上,一人默默地望着夜空,他的视线没有焦距,漫无目的似的。
许轻言再次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这一刻迟早会到来。也是从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天起,他生活在深深的矛盾和焦虑当中。
他知道把她放在身边是下下策,可他还是这么做了。李槐说得对,她的出现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他黑暗的夜空,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无法见光的自私和贪婪作祟,渴望她在身边的每一分钟带来的美好。
他能在所有人面前伪装得天衣无缝,却无法在她面前泰然处之,他的每一个毛孔无时无刻不在叫嚣:不要用那样仇恨的目光看着我。
我是……月初啊。
程然怎么误导她,他都没不曾正面辩驳,他就像是美女与野兽故事中的那个野兽,满是自卑和骄傲,甚至算得上是一种扭曲的任性,她那么聪明,怎么可以被人蒙蔽双眼。
可他忘了,是他自己把一切部署得那么完美,从外貌到性格,在她眼里,他就是个完美的陌生人,还是一个“杀人凶手”。
可她的公主,终究是认出了他。
他既高兴又恐惧,恐怕没有人能够体会他此刻矛盾的心情。
他知道,许轻言听懂了他那句暗示。既然她愿意回到他身边,在所有人面前承认她的感情,在曹劲面前毫不遮掩,而她最大的愿望,不过是个沈月初,他愿意冒着所有的风险,只还给她一个沈月初。
他也知道,以后的每一步,都要在刀口上舔血了。
两个人从急症室出来,曹劲就站在门口,他的脸因为常年风吹日晒,早就不白,这时候脸色更是沉得发黑,整个一包公。
许轻言倒是挺平静,对面是曹劲,她再熟悉不过的曹大头,可正因为是曹劲,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月初既然这么多年都以梁见空的身份跟曹劲交锋,便是他不想让曹劲认出来。
许轻言:“现在就走吗?”
曹劲深深看了梁见空一眼,他只是看着许轻言,似乎在看她的伤势处理是否妥当。曹劲对梁见空这个人一直摸不透,就连他的个性到底如何,他也吃不准,这个男人城府很深,但曹劲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人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好像,全世界就在眼前。
觉察到曹劲的视线,他也不过是淡淡回以一瞥。
“你跟我的车走。”
“好。”
几个人走出医院大门,一个个都沉默得要命,曹劲浑身不舒坦,恨不得找个沙包发泄一顿。
梁见空低声安慰道:“我很快会接你出来。身体受不住要说,曹劲不会为难你。”
许轻言知道他不想她被带走,但形势上,曹劲那边是不会妥协,她不想两个“兄弟”为她起争执。
“我知道,你放心吧。”
曹劲冷眼看着还腻在一起的两人,直到他看到梁见空轻轻在许轻言的额角吻了下,许轻言竟然温顺地接受了,他直接炸了:“梁见空,有完没完?”
许轻言默默松开梁见空的手,朝曹劲走去:“出发吧。”
曹劲黑着脸,从来没觉得许轻言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么可恨。
车里只有曹劲和许轻言,何冠被赶到另一辆车上。曹劲的车,许轻言不是第一次坐,车里的烟味很重,每次曹劲载她,都要通风好长时间,谁叫许公主不喜欢烟味呢。
但她今天却是第一次坐在后座,没有坐在他边上。他把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车窗打开,冷风倒灌进来。
许轻言知道曹劲心中的风暴已经越酿越大,她不去催,就等着。
曹劲克制着自己,压低了声音:“许轻言。”
“嗯。”
“你跟他在一起了?”
他显然是明知故问,可就是不信,偏偏还是想从她口中得到证实。
“嗯。”
“许轻言!你他妈疯了吗,你知道他是谁吗!”车子刚好停下,曹劲的怒吼震得外头路过的行人都莫名地朝他们看,而许轻言坐在后面,纹丝不动。
“我知道。”
曹劲从后视镜里看着许轻言淡漠的表情,心头的火越来越烈:“他是害死月初的人,他把程然整得差点翻不了身,他把李家捏在手心里。许轻言,你是不是神智不正常了,你跟他在一起,就是背叛了月初!”
提到沈月初,许轻言的神情微动,她知道曹劲生气,但她也没办法跟他说明真相,只好忍着气,说:“你觉得我背叛了月初?可你怎么知道,梁见空就是害死沈月初的人?”
“还用说?这个事,我早就查过,我盯着梁见空不是一年两年了,你知道他的外号吗?万年大佛,知道什么意思嘛,就是谁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这样一个人,你玩得起吗?”
许轻言没有被曹劲挑起情绪:“我没玩。”
曹劲一愣,同时心里头的火被一桶冰水浇了个透:“什么意思,你还打算跟他天长地久?”
许轻言疲惫地闭上眼,这一晚她经历了太多,实在累到无力多言。
“许轻言?”
“我有权保持沉默吧。”
“……我不是以警察的身份跟你说话。”
“那你不是更应该祝福我?”
曹劲:“……”
他真是忘了,许轻言嘴巴厉害起来,沈月初都得甘拜下风。
眼看就要到局里,马上就没有两人单独说话的机会,曹劲忍不住问道:“程然,你也认识?”
“认识。”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以为他是月初,激动得想跟你说。后来经过了好长时间,才确信他不是。我其实最怕的,是你遇见他。”
“他不是月初,很好分辨。”
曹劲看向后视镜里的许轻言,她也正看着他,车里光线很暗,他只能隐隐看到她的瞳孔中的微光,以及听到她清晰冷淡的声音:“沈月初从来不会利用我。”
许轻言由曹劲亲自审问,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了。
可接下来的情况,远远超出他的预期,王玦那边先行审讯完了,直接爆出一起命案,两条人命,其中一条还是李槐,李家的小少爷。
曹劲的大头有点大了,难怪李桐板着一张死人脸,王玦恨不得往警车里钻,还有……许轻言一身的血。
“今晚19点30到24点,你都在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
许轻言简明扼要,说重点:“19点30分之前在家,19点30分之后在死者之一的车上,我不认识他,以为是来接我的司机,但途中他打算谋害我,我跳车逃了出来,正好李槐给我来了电话,他赶到现场,他为了救我,两个人搏斗起来,雨天,事情发生得太快,我听到两声枪响,然后两个人先后丧命。大概是22点之后就到了李家会所,之后去了医院,现在在警局。”
她说得简单,但曹劲听得心惊肉跳。
她的表情在这番陈述里没有任何变化,直到说到两个人先后丧命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一丝颤动。
曹劲联想到刚才她那一身浴血的模样,再看到她现在波澜不惊的样子,突然胸口闷到不行。许轻言从来不是个会撒娇的女人,以前读书的时候哪怕吃了暗亏,她要么隐忍,要么爆发,但从不会哭哭啼啼示弱。
因为这种个性,他总觉得她活得太辛苦,公主的孤高和独立,他以前以为只有沈月初能让她开怀,但现在,出现一个梁见空。
所以,曹劲已经猜想到,他抵达之前,里面应该已经爆发了一场争斗,许轻言不像是吃亏的一方。
“你说那人想要谋害你,为什么?”
许轻言挑眉:“你问我?”
曹劲:“……”
“我的手机里有录音,王玦想要害我。至于为什么,你去问她更清楚。最后一点,我要说明,李槐没有蓄意杀人,他是为了救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王玦指使。”
提到李槐,许轻言的情绪少有的激动起来。
曹劲有点理解,许轻言看着是个很冷淡的人,但她对朋友的感情比任何人都真挚。
“李家,是不是对王家有什么报复的打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该说的都说了,能提供的证据也提供了,我希望你能还我一个公道。”
许轻言说得应该都是实话,手机里的录音他也听了,听完后,他陷入长久的沉默,他记忆里那个淡到他不主动去关心,就仿佛要淡出人世间的许轻言,竟然还有这样强势冷静的一面,也是,能在那么多大佬面前不怯场,能站在梁见空身边,能让梁见空主动低头……
可想到这,曹劲一个没忍住掐灭了烟头,许公主真不愧是许公主,当年沈月初为了追她搞得全校皆知,现在她连万年大佛都搞定了,还有什么是她办不到的?
曹劲知道他不该偏激,轻言和他相识这么多年,她是个什么样的好女孩,他知道,可他还是忍不住为月初抱不平,许轻言可以看上任何人,但就是不能看上梁见空!哦,程然也不行!
这个案子并不难查,线索和证据收集都有方向。然而,曹劲就是不想放过许轻言。一想到她出去后就要跟那个梁见空走,他就完全忍不了。
许轻言以为审讯差不多结束了,精神微微松懈下来,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副手铐已经戴在了她手上。
或是今晚经历了太多,再也没什么能刺激到她了,许轻言神情出奇的平静:“曹队,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还是怀疑你和木子社之前几起事件有关,麻烦你配合调查。”
“曹劲。”
曹劲弯下腰,勾了勾唇角,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压低声音说:“许轻言,你要是不答应跟梁见空一刀两断,就别想从这里出去。”
许轻言倒不是很怕:“曹大头,我没犯事,你没这个权利吧?”
“有没有,我们试试。”
王玦和许轻言都被扣留了,王玦是意料之中的事,可许轻言也被留下了,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这两天,她几乎没睡觉,而曹劲也一个劲地逼着她把认识梁见空的始末交代得清清楚楚,许轻言知道他心里很急,但她什么都不能说。
“好,那我来问。还是说说你为什么要加入木子社,你怎么认识梁见空的?”
许轻言是一个看着平平淡淡,骨子里却很强硬的人,想从她嘴巴里问出东西,确实不容易,之前他也让何冠来问过,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