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多癖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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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平兰接过缰绳,飞身上马,回手扶着明月,让她像从前一样坐在身后。
然后他抖开了油布雨衣,随意披在身上,却将明月遮挡得严严实实。
明月咯咯而笑,手撑着他的雨衣后摆,道:“这个样子,两眼一抹黑,还看什么景致?”
谢平澜不答,只道:“抱紧了!”然后轻叱一声,两腿一夹马腹,黑鬃马沿着长街渐渐飞奔起来。
马蹄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不时溅起朵朵水花。
这时候雨已经很小了,明月撩起了雨衣一角向外看,见他们很快离开了闹市。
四周渐黑,越跑人烟越是稀少。
“这到底是要去哪里呀?”她咕囔着问。
“私奔!”谢平澜带着笑的声音传来。
明月抬手咯吱他:“别开玩笑了,还不从实招来!”
谢平澜抖了一抖,空出一只手来,握住她锦软的手掌:“知道锦川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啊?”
“我也是刚听人说起,附近有个出名的景致,只是想见到它需要好运气。”
“好运气?是必须要下雨才能见么?”
“不,是需要雨后初晴,还须得是月中。”
明月听得要求这般苛刻,还未见着便已经颇为期待。
她掰着指头算了算:“今天是十六还是十七?”
“十六,刚好月中。”
可是雨还没有彻底停下来。
路途不近,明月看了一阵,周围黑黢黢的,只能隐隐约约瞧见树和山道的影子。
她心安理得地放下雨衣,就势抱住了谢平澜的腰,将面颊贴在他挺拔劲瘦的后背上。
就算没有美景可看,能坐在马背上一直这样跑下去也未尝不可。
不知过了多久,打在雨衣上的雨珠逐渐稀疏,而耳际传来的流水声却越来越响,明月疑惑地问:“雨又变大了吗?”
谢平澜的声音带着笑:“没有,是我们快到了。”
明月探出头来,才发现雨已经差不多停了,谢平澜纵马来到了一处缓坡上。
不远处就是山涧,刚下过一场透雨,涧中水流湍急。
谢平澜让马慢慢地走,抬头观察对面的山崖。
水声渐响至震耳欲聋,谢平澜停下来,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两人下了马,明月左右四顾。
处身之地正是坡顶,旁侧有个破败的茅草亭,亭里亭外一齐向下滴水,足下是个泥泞的小水洼,若是自己不小心一脚踩进去……
若说美景,只可能是山涧对面的悬崖了。
汇聚起来的雨水自悬崖上方冲进山涧,形成声势浩大的瀑布。
谢平澜拴好马,过来牵住她手,道:“看对面,这个季节,若是天气晴朗,二更过后,圆月就正好挂在瀑布上方,映得整面瀑布半边金黄半边银白,这便是锦川的由来。不过锦川这个地方一直缺水,平时没有这么好的瀑布,要下过雨来看才好。”
说话间风吹云动,圆月从云彩的缝隙中一晃而逝。
明月惋惜地“哎呀”一声。
谢平澜笑道:“世间美景大多可遇不可求,不过能在月中时候遇到你,又这么巧的下了雨,我就觉得冥冥中似有天意,一会儿肯定会出月亮。”
明月找了块不积水的大石头,站到上面,抬首望天,笑道:“现在就差不多二更天了,待我来作个法,让月亮赶紧出来。”
“闭月羞花嘛,你别看它,它自然就出来了。”
明月听他夸赞自己,笑嗔道:“现在不说我长相差了?”
“岂不闻情人眼里出西施?”谢平澜将油布雨衣铺在茅草亭前的青石板上。
明月噘着嘴哼了一声。
谢平澜对着山崖施施然坐下来,解开外袍,摆了个既潇洒又舒服的姿势,手掌轻拍青石板作歌道:
“环峰叠翠登古道,雨歇茅亭盼月皎,有停云兮歌齿皓,红尘付一笑,江山不过消遣事,凭谁道:痴情最易使人老?吾愿年年共明月,明月可愿共吾好?”
作者有话要说:90章了呢。
来来来,这章留言发红包了。
依旧是前50人,大家战斗力也就那样,我估计着肯定发不完。
第91章 月照锦川
吾愿年年共明月, 明月可愿共吾好?
这一听就是专门为她而作的嘛, 明月不由地笑弯了眼睛。
明月可愿共吾好?
自然是愿意的。
明月俏皮地扬起了下巴,道:“你猜呢?”
明明离着丈许远, 又是黑黢黢的,谢平澜却觉着自己清楚看到了她脸上那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他笑了起来,正要说话, 一阵湿润的夜风吹来, 天上云随风动,移开稍许。
一轮皎洁的圆月自云朵的间隙露出了真容。
“哇!”明月忍不住仰着头,合掌惊呼一声。
四下里一片银白, 半空如飘浮着若干霜雪。
而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水洼,高高矮矮的草木,此刻全都反着光,到像是满山满谷的珠宝在一齐闪耀。
这些还不算出奇, 就在二人对面的峭壁上,金黄月轮之下,银色的瀑布铺满了整片悬崖。
月轮同瀑布中的倒影交相辉映, 万点水珠撞击在石头上,散开如雪花, 果如谢平澜前面所说,瀑布在悬崖上方的一段黄蓝白诸色交织, 实不愧锦川之名。
明月只在起始发出了一声惊叹,其余的时间皆痴痴仰头望着眼前的奇景,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谢平澜亦不由地站了起来。
他去过不少地方, 提前也听人细说过这月映锦川之美,可当真亲眼瞧见,依旧觉着说不出的震撼。
可惜如此美景不长久,差不多一刻钟之后,一片阴云移过来,挡住圆月,瀑布随之暗淡下去。
明月尚不及惋惜,突听不远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一个男人的声音自茅草亭后面的坡下传来:“打扰打扰,荒山野岭遇着同道中人,更难得听到一首好诗,实在忍不住了!”
竟然来了外人。
明月站到了谢平澜身边,同他一起打量着这个刚刚登上缓坡的不速之客。
黑暗中只能看得出这是一个身材不算高大的男人,宽袍大袖,似作文人打扮,手中拄着一根棘杖。
虽然打扰到了她和谢平澜难得的独处时光,明月的心中却没有厌烦和不喜。
这位仁兄也是冲着锦川美景来的。
荒山野岭,一个人冒着雨孤身寻来,连匹代步的马都没有,实在是风雅人做风雅事,叫人一见之下就生出好感来。
谢平澜拱手道:“能在锦川之下偶遇,可谓是难得的缘分,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依他的耳力,原本早该听到有人靠近,但耳畔瀑布冲下深涧的声音实在是太响了,完全盖过了来人拄着棘杖上山的脚步声。
这会离得近了,他一眼就判断出来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此人看上去四十出头,长衫落拓,肩上搭着褡裢,里头鼓鼓囊囊,一副远行的样子。
他听到谢平澜相询,笑声爽朗:“在下姓韩,名沙沉。”
韩沙沉?
明月不由失声道:“可是写《十三州游记》的那位韩先生?”
韩沙沉有些意外:“两位见笑了,那是韩某少时许下的心愿,天下何其之大,要将十三州美景全部看遍谈何容易啊?”
明月默默估算了一下:“韩先生所写游记我读过也有二十余篇,多亏先生,让我们这些人足不出户就能游天下。”
说罢她扭头看向谢平澜:“当初我还是看了韩先生的《雨中醉登鹦鹉山》,才知道的蔡老。”
若非蔡九公,明月和谢平澜此时大约都是另一番光景。
谢平澜很是客气:“在下姓谢。久闻韩先生大名,不想竟在这里偶遇。”
两人正在寒暄,瀑布上方的圆月又自云层后面露出半边脸来。
韩沙沉“哎呀”一声,仰首笑道:“你们看这明月,像不像一位绝色佳人,躲于屏风后面,窥探座上娇客?”
明月:“……”
谢平澜忍笑道:“像极。”
“不行,如此美景,我得赶紧记录下来,免得过后遗忘。”
说话间韩沙沉自褡裢口袋里取出纸和炭笔来,摸着黑在纸上疾书。
明月欲言又止,想想谢平澜适才歌中的一语双关,决定还是任韩沙沉继续误会下去,不要叫他知道的好。
她悄悄向谢平澜望去,谢平澜向她眨了下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一起看向月光沐浴下的瀑布锦川。
直到月亮再一次隐于云后,韩沙沉惋惜地收起纸笔,谢平澜方道:“韩先生几时到的开州?眼下正打着仗,先生孤身出行,千万要注意安全。”
韩沙沉欲言又止,停了停劝道:“这也正是我想说的,开州这么乱,你们两个年轻人只怕比韩某更加招贼人惦记,不如早早回家去吧。”
明月听了他俩这番对答,忍不住道:“那大家干脆一起吧,眼看半夜了,结伴回去也好有个照应。”
她和谢平澜自然不会有事,如此提议,完全是想要照顾韩沙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