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布拉格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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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涅:“可我知道……”
“你知道艾伯赫特家的电话号码?”
走到书桌掐的路德维希一边这么问着,一边用旅馆里给准备的纸和笔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和他一般能够接到电话的时间。然后他就在这么一句话把林雪涅给问瘪气之后又补刀道:“你昨天晚上不是已经和他闹翻了吗?你还会给他打电话?”
说着,路德维希把写有他电话号码的纸条递到了林雪涅的眼前,并说道:“我在空军部的电话不能给你,这是我家里的电话。如果不出意外,晚上九点到早上七点半你都可以通过这个号码联系到我。”
收下了这张纸条的林雪涅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后知后觉道:“我是被你刚刚敲门敲醒的,现在还没有洗漱。”
但是路德维希完全理解错了林雪涅的意思!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手表说道:“我可以等你五分钟,不过你最好不要现在洗澡,我和艾伯赫特不好解释。”
林雪涅:“…………”
第141章 chapter 142
在刷完牙也洗完脸之后, 感觉自己清爽了很多也清醒了很多的林雪涅终于和路德维希面对面地坐了下来。但那并不是在她的酒店房间里, 而是在距离这间旅店不远的一家咖啡馆里。
根据路德维希的抱怨,如果当时不是因为要照顾到那名被艾伯赫特派来跟着他们的党卫军队员, 他其实是会带林雪涅去一家他更熟悉的酒店的, 那样他们就不用特意走出酒店, 去到外面的咖啡馆里来吃早餐了。
但是幸好, 早晨六点四十分还很早很早,那就算是在欧罗巴大陆上人民最勤劳的德国,也还不会有很多人在这个时候就出来吃早餐了。因此,只要他们坐在咖啡馆外面的露天座位上,就能够在早餐时间好好地谈一谈。
而当咖啡馆的侍应生把两人的早餐, 煎蛋、烤土司、炒蘑菇、香肠,还有原味薄饼,果汁和咖啡都端上来, 并回到咖啡馆里面之后,这个一大清早就穿着空军制服出现在街边,做到了绝对惹眼的贵族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有什么打算?”
这恰好是林雪涅在前一天的晚上就已经想了很久很久, 并最终得到了一个答案的问题。因此,她可以不需多加考虑就给出一个答案。
“找一份工作, 在柏林安顿下来。”
听到这个答案的路德维希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地笑了起来,并说道:“找一份工作, 这听起来真不错。你觉得家庭教师怎么样?我记得你的长笛吹得很好,日耳曼文学和哲学的课业也很好,你可以给一些出身不错的小孩子们做家庭教师。”
“所以你是想跟我说, 你恰好就认识很多有这样小孩的家庭?”
林雪涅的这句话还真的是把路德维希问住了。这是因为按照他先前所想的,他的确是想要对林雪涅说出一个肯定的回答。然后他就可以把他认识的,克劳斯认识的,还有艾伯赫特认识的那些人全都介绍给林雪涅。但当林雪涅这样问的时候,她分明是在告诉路德维希,她并不想要这样。
“我的确想要你帮个忙,但不是这样的忙。”说着,林雪涅想了想,然后很郑重地说道:“如果可以,我想你帮我去艾伯赫特那里,把我当年留在他那里的证件还有柏林大学的毕业证书都拿回来。我想他一定还留着那些。”
果不其然,当林雪涅说出了她希望路德维希能帮她的那个忙之后,亲王殿下的脸上简直就写着大写的“难”、“特别特别的难”、“这太难了”。
路德维希简直不敢相信,多年好友一场,眼前的这个女人居然会一开口就说出一个这么为难人的求助!
他试想了一下自己去敲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家的门,然后问对方讨要他那在失踪多年后回到柏林的,真爱未婚妻的证件和大学毕业证书,这怎么想都是会被还管着一堆盖世太保的艾伯赫特盘问一宿到早上也不放人的下场!身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他的神经虽然粗壮可还是经受不起这种拷问的!
那就更不用说他们万一打起架来,他可是连半点赢过对方的希望都没有!
毕竟,他可是驾驶战斗机的,空军飞行员从来都不是不靠肉身搏斗取胜的!他们向来是开着飞机上天能翻天,落地却只能投降的!那就更不用说他连用□□射击的命中率都比不上用战斗机上的机枪时来得准。
可是在他的思绪跑了那么大一圈之后,坐在他对面的林雪涅却依旧还在用“拜托了”、“我知道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的目光看向他!
于是在这种时候,路德维希默默丢失了他所有的绅士风度,并在林雪涅对他说出了这样郑重的请求后还因为贪生怕死而这样问她:“你真的不能自己去问艾伯赫特要那些吗?他没有理由不给你的。也许你再找他一次,你们就和好了呢?”
很好,这下林雪涅彻底可以变脸了。从“拜托你了真的拜托你了”变成了“你说吧,这件事你到底做还是不做!”,连坐姿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下,路德维希就很是尴尬了。但他想啊想,并且到底还是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并对林雪涅说道:“我得先去找克劳斯,找他一起商量一下,然后看看他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去找艾伯赫特说这件事。”
听着这样的回答,林雪涅想了一会儿,而后又是向路德维希点了点头道:“那就拜托你了。我等你的消息。”
路德维希应了下来,然后又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但是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拿着你的柏林大学毕业证书,哲学系和日耳曼文学系的毕业证书……?你是想要去找一份怎样的工作。”
在说出自己的请求之后,林雪涅就很认真地听着路德维希所说出的每一句话。而在对方向她问出这样的问题后,她则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
“报社。我想去柏林城里大大小小的报社试试运气。”
当林雪涅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路德维希感到奇妙极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灵光闪现一样地觉得这真是一份再合适不过的工作了。并且,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工作了。可他又说不出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然后,他听到林雪涅开口道:“艾伯赫特第一次带我去见他的母亲和外公的时候,他对他的母亲说,我的‘姐姐’在南京的一家报社工作,为报纸撰写一些文章。在那个时候我就想过,这其实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现在我为什么不这么试一试呢?”
听到这里,路德维希不禁失笑了,并在那之后说道:“我总觉得,也许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和好的。”
可这一次,林雪涅却是并没有把这个话题接下去,也没有和两人共同的这位好友说起前一天晚上令他们最终不欢而散的争端到底是什么。
见此情景,路德维希也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转而提起了对于此时的林雪涅来说实在是至关重要的一个问题:“既然找一份工作的事你已经考虑好了,那我们就继续说一说怎么安顿下来的问题?你有想过你接下去要住哪儿吗?”
这下,林雪涅沉默了。这并不是因为她都已经想好要留在这里找一份工作并且好好安顿下来了,却还没有考虑过那样一个重要的问题,而是因为她想到的那种解决办法听起来绝对荒诞。那让她很难和此刻就坐在她眼前的小亲王解释清楚,并且她也并不想把那样的办法告诉对方。
事实上,身上缺少这个时代的德国所用的马克让她想要在找到工作之后先在2020年的柏林租下一间短租房,每天在那里吃完早饭再带着干粮回到1932年的柏林工作,然后又在晚上回到她在2020年的柏林租下的公寓。
现在的她已经明白,只要她的意志对于这里的时间节点还有着掌控,她就能让这个时空的时间流速与未来保持一致。
这样一来,只要她在1932年的柏林挣到她第一个月的工资,她就能够凭借她的那些证件在这里租一个相对比较简陋的屋子了。
可是她的沉默以及她想起这件事时所不自觉地透露出来的为难却是让路德维希在这个早上又一次地误会了她的意思。
并且,亲王殿下还一脸的“我等的就是现在”,对林雪涅说道:“我觉得,我应该正好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接着他就在林雪涅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后笑着说道:“你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过的吗?曼弗雷德和我不驻扎在同一个基地,我在柏林,但是他现在在波兹坦。”
当然还记得这件事的林雪涅虽然依旧还带着疑惑,却是对路德维希点了点头。于是亲王殿下就继续说道:“所以他一个月也就回来一两次!虽然这套公寓他都已经买下来了,也不需要每个月都付一次房租,但是你不觉得他的那套公寓就这样空着很浪费吗?”
听到这里,林雪涅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你想让我去到曼弗雷德那里住?”
“不。”路德维希首先给出了一个否定的回答,然后对林雪涅说道:“我觉得我可以搬去他那里,然后你住到我的那套公寓去。这样,你只要给我三天时间就能住进去了。曼弗雷德的那套公寓就在我的楼上,我觉得搬起来应该不麻烦。”
所以,现在人在波兹坦的曼弗雷德会愿意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在这天中午的时候,路德维希就和自己的这位好友通了电话。当然,是从他在柏林的空军部办公室打到了曼弗雷德所在的波兹坦驻地。这位有着许多风流情史可在很多方面却是十分单纯的少尉听到路德维希所向他描述的,在前一晚所发生的事时,那简直就听得一愣一愣了。
而当路德维希提到想要帮助林雪涅在柏林安顿下来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的好友是想让那个曾和他们在同一所大学念了两年书的女孩住到他的公寓里呢,于是他还稍稍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可就是在他打算说出他同意的时候,路德维希就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打算——由他搬到根本就还没能来得及回来一趟的曼弗雷德那里,并让林雪涅住进他的那间公寓。
这下,曼弗雷德当然连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了,表示自己十分欢迎好友又回来和他住同一间公寓!并且,他还表示他要到下个月的下旬才能回来一次,要求路德维希到时候一定把这件事的近期的发展一点不漏地告诉他!
这样,路德维希还没想好要怎么和自己的场外救援克劳斯提起那间凶险万分的行动就已经在这天的晚上给林雪涅带来了好消息。
而在林雪涅住进路德维希的那间布置得十分简洁又明朗的公寓的两天后,她就在夜里迎来了带着她的护照和柏林大学日耳曼文学系与哲学系毕业证书的路德维希,还有好久不见的克劳斯。
现在,该轮到她把自己在这两天时间里看好的那些报社一个一个地跑过去了。
第142章 chapter 143
“你好, 林小姐, 我已经看了你的简历。您做得很好,一目了然。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向您了解。您在32年的时候就已经从学校里毕业了, 但您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工作过, 考虑到您的未婚身份, 我感到有些不了解。”
现在坐在林雪涅面前的, 是柏林一家报社的社长。
或许是因为这个时代接受过这么高等级教育的人实在能够称得上是珍贵而稀少,并且能够顺利从柏林大学这样的名校拿到双学位证书的女性就更少了。因此,当这位报社的社长看到林雪涅制作的“简历”时,他实在是会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尽管林雪涅为了这天的面试故意做了一番能够让她显得更成熟,并且也和她证件上所现实的年龄更接近一些的打扮。可即便是这样, 那位报社的社长还是在看到她之后为她看起来居然如此的年轻而感到十分惊讶。
而他此时所对林雪涅问出的问题虽然有些难回答,但却也是林雪涅早就已经想到了的。
于是她只是在很礼貌地向对方点了点头后说出了她在此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应该怎么说的答案:
“是的,六年前的时候, 我原本和我的未婚夫说好了要在毕业后就和他完成婚约的。那时候他说他希望我能够更照顾到我们共同组成的家庭,而我也同意了。但因为很多的原因,我们的婚约在几年的时间里被先后取消了两次。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是在前阵子的时候, 我见到了我过去的朋友,她告诉我她依旧还记得我在念书时写的那些文章。对于我没有寻找一份相关的职业她感到很遗憾。在她感到遗憾的同时, 我也感到了同样的遗憾。所以,我就来这里了。”
婚约先后被取消两次, 那绝对就是照抄的她的那位已故友人弗朗茨·卡夫卡的人生。并且这也的故事放在2020年的德国,那简直和结婚后离婚,复婚后又再离婚没什么两样了。在她补充了这样一个让人感到有些模糊了边界和年份的, 又有很多想象空间的婚约细节后,她的那空白了的六年人生虽然还是经不起仔细询问,却“充实”了很多。
而这个年代经过了良好教育的男性们则多是绅士的。因此,当林雪涅这样说了之后,那位对于把她这样一位柏林大学的日耳曼文学系与哲学系毕业生招入自己的报社很有兴趣的报社社长就选择了不去对那些多做询问。
虽然说,在专业上的六年空白的确会让他对于林雪涅现在的撰稿水准产生一些怀疑,但他还是很愿意给眼前的这位温和有礼的年轻女孩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的。
“您在您的简历上说您擅长用德语写作,也能够写一些社论性的文章和一些生活文化类的文章,您在柏林大学念书的时候还曾在报纸和刊物上发表过几篇文章。”
“是的。”
“那您擅长用打字机吗?如果我让您现在就用摆在那张桌子上的打字机写一篇文章,您能够在下午三点前就交给我一篇文章吗?”
“完全没有问题。”
在听到了这样的询问时,林雪涅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虽然林雪涅并非从小就在德国长大,并且直到中学的时候才开始学习德语,但是当她在柏林音乐学院念书的时候,她的德语就已经能够说得很流利了。那就更不用说,她还曾有一段时间需要每天都给弗兰茨·卡夫卡那样的作家写好几封信。
当她开始在柏林大学学习日耳曼文学和哲学之后,她则更是好好地学习了如何用德语写作,而她在简历里所提到的,有在柏林的报纸上发表文章也的确是真事。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可以在坐到那台打字机前时做到足够的从容。
她首先是稍稍回想了一会儿这家报社所印刷的那些报纸上文章的风格,然后又考虑起了自己现在应当写一篇什么样的文章。
由于她不知道那位看起来十分老派绅士的报社社长的政见以及立场,因此她放弃了社论性的文章,转而思考起了一些更为温和的生活文化类的文章。
当她坐在打字机前做短暂思考的时候,报社里的一位男记者给她端来了一杯水。那让林雪涅向他微笑点头着说谢谢,而在那位很可能会在未来成为她同事的男记者对她说了一句“不用谢”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林雪涅会觉得自己的眼前突然浮现起她曾与自己的恋人艾伯赫特一起享用的一餐简便晚餐。
奶酪、火腿以及香肠片,还有切得很薄的全麦面包和黑麦面包。
那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仿佛只要再摇曳几支烛火就能成为孤独者的冥想时间,却是因为那样的一个人而变得充满了幸福的气息。
尽管那时的她是那样的迷茫,也不知道两人的未来究竟能不能逃离那些战火。可现在回想起来,只要有那个人在她的身旁轻焕她的名字,她就能忘却那一切的寒冷,并感受到满满的爱意。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到了打字机上。
【前一天的晚上,我给自己准备了一份简便晚餐。奶酪、火腿以及香肠片,还有切得很薄的全麦面包和黑麦面包。那是我们在以为自己已经长大,却并没有长大的时候所努力逃离的简便晚餐。
一家之主坐在桌首,他在那里向我们全家人一起讲述他的这个白天,也让我们向他汇报我们的这一整个白天。多可怕呀,我要坐在那里,就像皇帝的一个大臣,这样持续一顿晚餐的时间……】
当她用打字机敲出轻快的节奏,并将心中所想到的,曾经由她的朋友们向她描述的画面变成一个个的德语单词,再将那些德语单词连成句子的时候,四周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她也只能听到柏林初夏的威风吹过她的心的声音。
那应当是充满了爱意的,就好像她在那些文字中所透露出来的,而不是一名应试者在希望得到一份自己心仪的工作时的绞尽脑汁……
同样是在这一天的午后,林雪涅在说出“先后和她解除过两次婚约的未婚夫”时心里所想的那个绿眼睛贵族则正在一间咖啡馆里,与他的未婚妻塞西莉娅一起他们的咖啡时间。
可这并不是什么午后的甜蜜一刻。
因为,第一次在这样的时候来到自己婚约者的办公室楼下的格罗伊茨上尉并非是来这里诉说浓情蜜意的。相反,他来这里,是为了向对方提出解除他们婚约的请求。
“我知道这样的请求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是冒昧的和无礼的。但很抱歉,塞西莉娅,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发现我无法对您付起身为一个丈夫的责任。我无法在婚礼上给您一个违心的誓言。在神父和深爱着你的亲人们的面前,我也说不出那样的谎言。就连这一刻我都没有爱着您,我又怎么可能和您一起走到永远?”
在传达室的人告诉这个党卫军的女性队员,她的未婚夫正在楼下等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不怎么好的预感。可当塞西莉娅真的听到自己所崇拜的,并且已经和她订下了婚约的男人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语,她到底还是没能掩饰住地险些没能拿稳咖啡杯。
在她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又再度抬头的时候,她试图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说道:
“相似的问题我们在订婚前就已经讨论过了,艾伯赫特。但是讨论的结果是我们最终订下了婚约。在我的父母和您的母亲还有海因里希·希姆莱先生的见证下进行了订婚仪式。”
对此,艾伯赫特只是给出了一个简短的,肯定的回答。但在那之后,却并没有急于继续解释。显然,这符合他的作风。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塞西莉娅又试着开口道:“如果是因为那天晚上我们见到的那个女孩,艾伯赫特,你应该知道你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你也根本就不需要因为她又出现了就这么急于和我解除婚约。因为即使你和我解除了婚约,你也不可能又去和她完成你们当年的婚约。这样的想法会害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