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布拉格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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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涅试着站在阳台门口往外望去,发现那里果真能望到布拉格最为著名的“城堡”!要知道,这可是她住在后世的那套小阁楼小套公寓的时候做不到的。毕竟,这个小阳台可不属于她所租的那一套小公寓。这可让她感到新奇极了。而更让她感到一整天都能有好心情的,则是绿眼睛的男孩为她准备的丰盛早餐!
无论是香肠、培根、蘑菇、还是番茄都被烤得让人很有食欲,更不用说他还在炒得很嫩很嫩的炒蛋里撒上了香葱!而最让人惊喜的,就是一大早就有布朗宁吃!不过这当然不是艾伯赫特一大早就起来做的。据他的说法,这是他负责收拾和维护这间屋子的女佣做好并冻着的,只要稍稍烤一烤就会很好吃。
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艾伯赫特就把他盘子里的那几小块布朗宁蛋糕叉起来,放到了林雪涅的盘子里。他拿刀叉的样子漂亮极了,当他用他的那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拿起刀叉,你就会想要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看个不停。
可当他用叉子把食物送进嘴里的时候,你又会开始犯难——你会不知道你究竟是该看着他的那张脸呢,还是看着他拿着刀叉的手。
党林雪涅犯了这样的难时,把自己盘子里的布朗宁给到了她的绿眼睛男孩就和她视线相交。而后,两人就都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谢谢。”说着,林雪涅也报之以李,把她本来就不是很爱吃的香肠挑到了艾伯赫特的盘子里,并在那之后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对方道:“所以,如果昨天晚上你没有在查理大桥上遇到我,你打算怎么办?”
艾伯赫特:“吃完早餐后去查理大桥等你。”
林雪涅:“就这样?你打算就站在那里等着吗?可你怎么知道我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
艾伯赫特:“我可以去桥上画画。”
当说到去桥上画画这句话的时候,艾伯赫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孩子气。而他所说的这句话则完完全全地逗笑林雪涅了!因为这样的事她也干过,只是就连她自己都知道,她画的那些简直糟糕透了。可是在街上画画这种事却是和眼前的贵族男孩一点都不搭啊!
林雪涅:“你不怕被认识你的人看到吗?他们一定会为你居然在街头卖艺而感到吃惊的!”
艾伯赫特:“那我就免费为他们画一张肖想画来换取他们为我保守秘密。”
林雪涅:“那你……愿不愿意为我画一张这样的肖像画?虽然我不需要你为我画画就会替你保守秘密。”
所以,贵族男孩会给出一个怎样的回答?当然是一句“这是我的荣幸”。
这一次,林雪涅再没有做一次一到午夜十分就要逃离王子的灰姑娘。要知道,这可就是她租下的那套阁楼小公寓。这样的一个认知让她感到很有安全感。当然,认准天窗的位置让自己时刻只待在属于自己的地盘上就更安全了。
而根据以往的经验,当她开始“犯病”的时候,昔日布拉格的时间流速都会非常非常慢。可当她一个人跑出来的时候,无论是属于现在的布拉格,还是属于上个世纪的布拉格,它们的时间都是深夜。这让林雪涅更为坚定了她可以待在这里和特意从德累斯顿过来这里的小艾伯赫特一起过周末的想法。
在吃完早餐之后,她帮着小艾伯赫特一起洗完了那些盘子和刀叉,然后就是画画时间!
这可是林雪涅第一次以模特的身份坐在一块画板的对面。而她所坐的位置,则就是先前的那张桌子摆放的位置。当她坐在那里的时候,阳光会倾洒在她的身上,那仿佛就像是一层光晕一样。
而在她的身后,则是让人一眼望去就知道她身处何方的红色屋顶以及布拉格城堡。
因为担心自己会走光,林雪涅选了一个侧身坐着的姿势,这也让她可以不用每时每刻都看着那双紧盯着她的绿色眼睛,只是在想起来的时候才偷偷看向那个因为认真而显得更为迷人的贵族男孩。
可即便是这样,在最开始时轻松的气氛也会因为长达几小时的绘画时间而变得暧昧起来。或许没有人会在被这样一个为你画画的男孩长时间的注视下依旧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个贵族男孩在林雪涅的心里本就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朋友。
如果不是在伏尔塔瓦河里救起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小男孩的小艾伯赫特,林雪涅或许并不会意识到她的心里一直都还记得在火车上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德国男孩。并且,她也不会知道那个德国男孩在她心里的样子会是这么的可爱。
而现在,那个德国男孩已经成了她的“小男朋友”,已经成年了的小艾伯赫特则又出现在只有她才能触摸到的,属于昔日的布拉格。
可是在这里,他们之间又并不是那样的亲密关系。
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让这个贵族男孩变得很特别很特别。
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一暧昧气氛的林雪涅不禁开口道:“在我看到你的杰作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风格是不是立体派或者印象派的?”
第35章 somewhere in time
【在我看到你的杰作之前,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 你的风格是不是立体派或者印象派的?】
林雪涅的这句话一说出口就逗笑了正在认真描绘她的小艾伯赫特。这个贵族男孩把林雪涅在上一次见面时画给他的“立体派自画像”在自己的怀表中保存了八年之久,因而他当然知道林雪涅所说的“立体派”是怎么一回事。
并且, 林雪涅所说的“立体派或者印象派”应该着重在“立体派”, 它不是那位以画睡莲见长的莫奈大师的风格, 而更应该接近于近年来名声大噪的西班牙画家毕加索的风格。因而艾伯赫特就林雪涅的这个问题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又在对方问起他到底是什么流派的时候稍稍想了一会儿道:
“我画的可能是学院派风格。”
一听到对方画的居然是学院派这么一本正经的风格,林雪涅真是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失望。不过她很快就打起精神来,因为学院派风格在这种时候好歹得强过她所推崇的立体派,更不会照着好好的模特画完之后连是人是狗都可能会认不出来。
学院派好歹能让人认得出来对方画的人就是她!
因此,已经在这里坐了好几个小时的林雪涅不禁开口道:“我能在给你做模特的时候顺便吹吹长笛吗?这里太安静了。”
对此, 艾伯赫特并没有很快给出答案,他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这幅未完成的作品,而后才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于是这个脸上还带着青涩的贵族男孩就这样好笑地看着他的“模特”从垫子上起身, 并踩着小猫一样的脚步走去挂着外套的那一侧墙边拿起她装着长笛的小箱子。
一直以来,这个女孩在他的心里总是象征着强大,象征着勇敢, 象征着温暖,象征着……希望。尽管他已不再年幼, 并且也能够在冬天的时候不畏寒冷的河水,可这个女孩在他心里的样子却一直都是这样。
直到……直到这个贵族男孩再次见到她。
然后他会发现这个女孩是那么的娇小, 他会发现这个女孩身上的孩子气,以及……她是需要被保护的。但是这么大的一个跨度却并没有让艾伯赫特感到不适。他甚至,甚至欣喜于这样的改变。
“我给你吹一首……舒缓一些的, 好听的曲子。”
当林雪涅把手头的那根需要用三个部件拼起来才能用的长笛装好,并又做到了阳台前的垫子上,并说出这样一句询问的话语时,绿眼睛的男孩只是用那种温暖的目光看向她,并轻轻点了点头。
再不用只是干坐在那里让人画,拿起长笛试了试音准的林雪涅脸上出现了比刚才更为生动的笑意,而此情此景却是让她嘴唇才碰触到长笛的吹孔,那就是一首带着些许惆怅的“somewheretime”。
这首曲子的曲调虽然简单,却正因如此才更需要吹奏这首曲子的人对气息和情感都有很强的把握。它需要……吹奏者真正的理解它。
事实上,林雪涅在上一次吹这首曲子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很能够理解这首曲子了。这就是一个结局悲伤又很美的爱情故事嘛!为了更好地把握这首曲子,她还特意去看了那部用这首曲子作为配乐的黑白老电影。
但是时隔一年,她再在突然想起的时候吹奏这首曲子,却会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触动。
而直到她闭着眼睛吹完这首曲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会听到已经放下了画笔的贵族男孩走到她眼前的脚步声。
“为什么要吹这么悲伤的曲子?”艾伯赫特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蹲了下来,并说道:“你哭了。”
“那可能是因为……我想到了这首曲子讲述的一个故事。可我以前只是觉得它很美。”
沉浸在这样一首曲子里说哭就哭的文艺少女居然被人这样现场抓包,这会让她觉得很窘迫。但很快,她就收到了眼前的这个男孩递给她的手帕。而把那块手帕递给她的男孩脸上却并没有出现那种会让此时的她感到局促不安的表情。
林雪涅这才猛然想起现在她所面对的,并不是那个对音乐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的,慕尼黑大学的物理系学生。她所面对的,是在古典音乐上让她望尘莫及的绿眼睛男孩。
于是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林雪涅转头就又是两行可放肆可放肆的眼泪!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还只有十八岁的贵族男孩在林雪涅的身旁坐下来,并试着这样问道。
“是一个虚构的爱情故事。一个美国人写的。”在男孩鼓励的目光中,林雪涅开始说道:“有一位作家,他在1980年的时候去到了一家旅馆。在旅馆里,他看到了一幅女人的画像,他为这个女人感到深深地着迷。他想知道这个女人是谁,然后旅店里的人告诉他,这是一个在七十年前曾来这里演出过的,在当时很著名的女演员。他想要了解这位女演员,然后他发现,这位女演员就是八年前来观看他执笔的舞台剧的老妇人。当时那位老妇人给了他一个金色的怀表,并对他说,‘回到我身边来吧’。”
“听起来,这应该是一个有着魔幻色彩的,荒诞的爱情故事?”才只是听了一个开头,艾伯赫特就这样问道。
“是的。”林雪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而后就继续说道:“可是老太太在把怀表给他的那个晚上就去世了。作家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他在朋友的帮助下,回到了1912年。显而易见地,他和那位女演员坠入了爱河。他们很相爱很相爱。”
但是属于现代的人最终还是要回到他的时代。他想要把他爱的女人也一起带走,却并没能成功。他想要再次回到1912年,但他也没有成功。最终,他因思念而死。并在弥留的时候终于看到他爱的女人对他伸出了手。
把这个故事完整地说出来的林雪涅几乎哭得不能自已,而听完了这个故事的贵族男孩也显得有些沉默。他在林雪涅开始止不住自己的眼泪的时候揽住她的肩膀,并让女孩埋在他的胸口哭泣。
良久,绿眼睛的男孩才试着对怀里的那个女孩展露笑意,并说道:“这是一个很美的故事。虽然结局并不好。但……这样的故事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不会爱上一个属于过去的女孩,你也不会爱上一个来自未来的男人,不是吗?”
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本意是要安慰怀里的这个女孩,可没曾想,听到了这句话的林雪涅却是猛一个愣神,而后原本已经止住了的泪水就又涌了出来。
但她却只是在又坐直了身体,并在看向绿眼睛的男孩时向对方点了点头。
看着林雪涅睫毛上的那些泪水,贵族男孩用手轻轻地覆在女孩的手背上,并缓缓地,缓缓地靠近她。他的动作很慢很慢,慢到了他身边的这个女孩甚至能够有一百次,一千次拒绝他的机会。
可林雪涅却没有。又或者说,这样的念头的确在她的脑海里闪现过,可她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拒绝这个男孩。就是在这样的矛盾与挣扎中,贵族男孩的吻已经落到了她的眼睛上。
那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轻到了如果不是那份温暖,你甚至会怀疑它究竟有没有落到你的眼睛上。
女孩的眼睫微微地颤动,而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艾伯赫特已经起身,并很快地走出房间,把他的大提琴拿到这里。
“你再吹一遍那首曲子。这一次,我为你协奏,你会觉得不一样的。”
贵族男孩架好了他的大提琴,并也调了调音,而后这样对林雪涅说道。得到了这个信号的林雪涅终于又笑了起来,并重重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在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气息后,林雪涅终于又抬起长笛,并吹起了这首曲子。而大提琴沉稳又开朗的乐声也随之而来。就像艾伯赫特所说的那样,这个才只听了一遍那首曲子的男孩开始为吹奏长笛的那个女孩协奏。
他需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他需要在听着长笛乐声的同时也听着自己所演奏出的协奏乐曲。
在最一开始的时候,艾伯赫特的大提琴只是为林雪涅的长笛乐声做出了十分低调的伴奏以衬托出那美则美矣,却带着许多惆怅的乐声。可是很快,比起长笛来会略显低沉性感大提琴就逐渐带着长笛的乐声进到了美妙的爱情故事。那种感觉真是奇妙极了,仿佛原先还是在诉说着必定会走向破碎的美梦,却因为大提琴的加入而变成了春花绚烂的色彩。
当乐曲才一开始变化的时候,吹奏着长笛的林雪涅就已经发现了,她不禁用带着惊喜的目光看向就坐在不远处的绿眼睛男孩,而这个看起来明明应该还是一个少年的男孩也向她笑了起来。接着,他的目光目光紧盯已经被他的快乐乐声所感染了的林雪涅,开始用手指拨动琴弦。
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林雪涅也开始进行她的即兴演出!并改变了这首她正在吹奏的曲子!这样之后,这首乐曲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在与艾伯赫特的一次眼神的碰撞后,林雪涅放下了长笛,并让艾伯赫特开始了他的个人炫技时间!
直到这个时候,两人总算是完全把这首原本应该是温柔缱眷又缠绵悱恻的曲子改得面目全非了。它变得更有生机,也更富活力了。林雪涅想要将贵族男孩即兴演出的这些乐曲全都记在她的脑袋里,可她无法做到,因为当艾伯赫特演奏出那些曲子的时候,她只能用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去倾听它,而后抬起她的长笛,吹奏出与之相合的曲子。
最终,这首原本应该还不到三分钟的曲子被两人改编成了进十分钟的曲子。可是当艾伯赫特所负责的大提琴又一次地把旋律带回这首名为“似曾相识”的曲子的主旋律时,林雪涅却会还嫌不够。但她也只能跟着艾伯赫特一起,将这首曲子演奏到了依旧不断地诉说着“我爱你”的尾声。
但是这一次,她却再不会想起那个故事原本的结局了。
她只是记得由贵族男孩所负责的大提琴在演绎到了尾声时的,那仿佛低声诉说着一遍又一遍“我爱你”的乐声。
并且她也只记得……当她从她所沉浸的乐声中又回到现实,并睁开眼的时候,所看到的那抹笑容。
那仿佛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第36章 相似与不同
2019年,
布拉格大学。
“你真的不会拉大提琴吗, 艾伯赫特?”
“是真的不会,这已经是你今天问我的第五遍了, 雪涅。虽然我爷爷的确一直有让我去学大提琴的打算, 还不止一次对我说男人拉大提琴很性感, 不过我从小就没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让我挑, 我可能还会更喜欢手风琴,你不觉得在冬天的晚上拉手风琴是一件很酷的事吗?”
蓝眼睛的男孩在一天的时间里连着五次被自己的女朋友问起同一个问题,这虽然没有让他觉得烦躁,却让他觉得十分怪异。
并且他也真的是不知道对于音乐明明一窍不通的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给了他的女孩这样一个错觉。
“所以……你会拉手风琴?”
“啊……并不会。”
这个蓝眼睛男孩的女朋友本来还很狐疑地想着莫非对方会的其实是手风琴?
可男孩立马就给出了这样一个实诚得不行,连一点点铺垫都不给的回答。
好吧, 林雪涅这下就只能对天空翻起一个白眼了!
虽然并不清楚眼前的女孩为什么要生气,但主修物理、并且热爱运动、在日耳曼文学方面也有着不错的理解却唯独对于音乐一窍不通的艾伯赫特连忙拉住林雪涅的手,并说道:
“我是有试过, 但你不觉得一边要用左手按看不见的琴键,一边要用右手按旁边的那些小按钮,并且还要两只手一起让手风琴一直有风, 这样的事根本就很难做到吗?”
对此,吹长笛的时候向来是要两只手一起按不同按键, 还要运用气息大法的林雪涅冷漠脸以对道:“不觉得。”
但是满肚子疑惑的林雪涅依旧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蓝眼睛的男孩,并说道:“我们去我家, 然后我给你吹两首曲子,你听听看!”
对此,艾伯赫特当然是连声说好。然后他就拉着林雪涅的手, 并把对方的手套脱了,拉着一起放到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问道:
“这样会不会更暖和一点?”